第68章

東瀛八百萬神明序列裏,付喪神的排位無疑是列於底層的。

凡人以凡鐵為材料打造而成的冰冷刀劍,沾染著人類一世又一世傳承下來的精神信念,附著同樣一代代流傳下來的傳說與逸話,在漫長的時間與靈力的蘊養升華下終於顯現的付喪神,和其他只在本體上多長幾個人類器官的同類相比,他們擁有完美無缺的人形,甚至能因為刀身時代的種種經歷還得到了一些特殊能力。

可也僅此而已。

至少對禦妖無數,甚至用秘法存活了上千年,和「天」相鬥至今的術師來說,上述那些根本不值一提。

可就是這麽一群不被他放在眼裏的弱小存在,偏偏擁有一個那些高天原上數得上號的強大神明都沒有的特殊能力——回溯時空之力。

在其他的大妖或者神明只能針對一些人或者物進行回溯之法時,他們卻可以做到穿梭到過去的時空,直接回溯到想要去的那段時光裏改變事態的走向。

這件事也是術師在這千年時光裏在那些戰場上偶然發現的,以前沒有利益沖突而且他也沒現在的實力能頂著「天」的監控肆意妄為所以視而不見,現在卻沒辦法了。

這些認了星宮郁理為主的刀劍不能一並除掉,他就沒辦法徹底殺死她。

而她不死,至少千年內都不用擔心自己會消亡的夜鬥根本不可能乖乖聽話,繼續當他手裏屠神的刀。

“可惜不能騰出手親自去一趟。”披著高中生軀殼的千年老怪裝模作樣嘆氣一聲,手臂輕揚間一支造型普通的毛筆被悄然握在手中,十分靈巧地在五指間轉了一個筆花。

夜鬥的眼睛卻是不受控制地看向了他手中的毛筆,那支筆他怎麽可能不認得。正是當初他和惠比壽九死一生從黃泉女神伊邪娜美那裏弄來,最後卻又被術師用計奪走的黃泉神器——「黃泉之語」。

只見術師將毛病在空中信手一揮,瞬間又是幾只人形的虛妖顯現在場中,腦袋上佩戴的復雜眼球面具上面一道烏光一閃而逝,似乎又被加持了什麽。這時候才又聽他迤迤然道。

“不過我特意為他們布置的戰場,招待他們也足夠了。”

夜鬥的牙再也克制不住地咬得咯吱響,他青空色的眼睛滿是暴虐,暴吼一聲舉刀朝著術師沖了過去。

……

“啐!這些家夥是能不斷再生的嗎!簡直沒完沒了!”

和骨喰一起聯手剛剛斬殺掉一頭虛妖,鯰尾抹了一把臉上不知道是血還是汗的汙跡,借著難得的喘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。

“鯰尾,少說話,保持體力。”和他背靠背站立的兄弟冷靜提醒,如果能忽略掉他同樣喘個不停的氣息的話,“不能再增加傷口了。”

兩刃警戒舉向外圍的刀身上都已經出現不同程度的裂紋,算是中傷級別的傷勢。

不只是粟田口家的脅差兄弟如此,其他刀派的刀劍男士情況都差不多,他們的腳下都是不時斬落的妖物屍體,不時就能看見羽化的光點從地面向上消散。

從籠目結界升起後沒多久,妖物們就像遊戲數據一樣不斷地在空間各地刷新出來,殺了一只又冒出一只,無窮無盡。

這些虛妖的實力不強,甚至還沒有郁理和髭切才進空間那會兒遇到的第一只來得厲害,但勝在量多,特別特別多,多到感覺永遠殺不完一樣。

“這是打算用炮灰活活堆死我們嗎?”一刀直接斬斷兩頭虛妖,大包平吼出了真相,“術師那個混蛋,把我們當成什麽了!”

“大包平。”附近的鶯丸嘆氣,“都說了不要大吼大叫浪費體力。”這振素來愛喝茶的平安老刃這會兒也看不出半分平時的淡然,滿身的妖血屍汙都將他身上的衣服染得看不出原來顏色。

“話是這麽說……”附近的鶴丸低頭看自己的白衣濺上的各種花花綠綠的液體,也是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汙,“這副樣子實在沒法忍啊,我可沒想過鶴的身上染著紅色以外的奇怪顏色。”

“特殊情況,形象的事就忍忍稍後再考慮吧鶴先生。”說這話的是燭台切,獨眼的太刀揮手又斬殺掉一只一看就是失敗品的炮灰虛妖,這會兒同樣儀態全無,只有那只金色眼眸無比堅定閃亮,“現在最重要的是把主公救出來!”

是的,他們現在深陷困局並不是最要緊的,早點把主君從這場詛咒陷阱裏救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事,其他一切靠邊。

提到主人,一些刃不由地往後方看去,只看到她所在的地方包裹著一團濃郁的深灰霧氣——他們守護的主人此時正被詛咒纏身,困在原地動彈不得。

那些詛咒正源源不斷吸取她的精神和體力,其中暗藏的黃泉之力更是在撕扯她的靈魂,身心劇痛下她什麽也做不成。

因為過於痛苦,她全程保持著環抱著自己的姿態,跪坐在那裏低著頭緊緊咬著唇一聲不吭,這是防止慘叫出聲導致他們戰鬥分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