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八章

德百半夜爬起來, 感覺憋得慌。

他其實沒有睡得很熟,外頭的風聲吹得他感覺更急,恨不得立刻就躲到角落裏去解決。他將外裳披在身上, 感覺有點冷過頭。

德百走過窗邊, 冷不丁被窗外的人影嚇了一跳,險些叫出聲來, 定睛一看,這人可不正是陛下?

德百這尿意直接給憋回去了, 扒拉著窗口,“陛下……”

他的話剛剛叫出來,正始帝冰冷地回眸, 那漠然卻壓抑著瘋狂的眼神,驚得他失手倒退了幾步, 但想想不妥當, 他又立刻靠上前去, 卻追不了陛下的步伐, 眨眼間,人就不見了。

德百立刻轉身, 跑到門口,推門出來的時候, 這才發現道上都歪七扭八著好些人。

甭管是侍衛還是宮人, 全都歪倒下。

德百蹲下來, 並指在杜文的鼻子下探了探,心下稍安,至少這呼吸還是平穩的。他掀開下擺, 大步地朝著剛才陛下消失的方向追去, 這下頭的人都昏迷了, 不靠著自己的兩只腳,還能如何?

不過跑出長樂宮的前殿後,便能再看到宿衛。

德百急促地說道“陛下呢?”

為首的宿衛怔愣了一下,搖著頭說道“我等未曾看過陛下。”

德百轉念一想,立刻叫人去通知劉昊和太後,且先繞著整個長樂宮找上一遍,然後再是皇宮。而他轉身跑回長樂宮,欲要去查探陛下的寢宮。

至於莫府……

其實莫府本該是德百最先想起來的地方,可是如果正始帝去了莫府的話,這才是最不需要他擔心。

等德百跑回來寢宮,這才看到殿門本就被胡亂推開,微涼的風卷了進去,站在門口的人透心涼。本來夜半本就狂風大作,卷起的窗簾在殿內飄搖,在稀薄的月光下,足以看得到殿內究竟是怎樣的一副亂象,橫豎是被肆虐過一番的景象,就連底下躺著的桌椅殘骸,都已經算是破碎。

他為何一點都沒聽到動靜?

德百已經許久不曾看過這般畫面,蓋因陛下能保持理智後,再是怎樣怒意上頭,都少有徹底發泄瘋狂的時候。

大多數時候,倒黴的都是人。

德百被這穿堂風刮得心中哇涼,不自覺痛苦地皺著臉,這究竟是怎麽回事?

陛下……

“你和陛下又在置氣什麽?”

莫驚春緊蹙眉頭,坐在月下庭院,吃著清淡的花酒,並不喜歡莫廣生和陛下近日來的糾纏。

莫廣生是故意的。

莫廣生優哉遊哉地吃了一口酒,散漫地說道“你就是太過遷就陛下,不然以你的性格,怎麽可能會同意那等大告天下的事情?我猜,這定然是陛下一意孤行,才會打了你一個措手不及。”

莫驚春默認。

這的確是事實。

莫廣生就奇了怪了,“子卿,即便他是陛下,可你也無需這麽忍讓包容,陛下向來肆意,這樣於你,可沒有半點好處。”

莫驚春的喉嚨動了動,輕笑道“怎麽沒有好處?你瞧瞧這滿朝文武,誰又敢得罪於我?”

莫廣生斜睨他,沒好氣地說道“這算是什麽好處?你平日裏是吏部尚書,他們巴結你還來不及,這可好,一個兩個,估摸著都在私下討論你和陛下的事情,這對你的聲名,可沒有半點好。”

兄長話裏話外的提點,莫驚春當然清楚。

但……莫驚春疲倦地揉了把臉,“這些我都曉得,可,兄長,當初陛下險些為我而死,這份情誼,我回報不得。”

那並非只是普通的愛恨,還摻雜了更多復雜的事情。

“譚慶山……”

莫廣生的臉色微變,正始帝險些出事,對於前方將士的影響也甚是廣大。

莫廣生當然知道這件事。

只他卻是不知道,除了莫驚春後來力挽狂瀾,與不少朝臣結下梁子外,這其中還有什麽變故。等到後來,事情塵埃落定後,莫驚春也曾寫信告知莫廣生,可那些都是寥寥數語就帶過的事情,怎麽都比不得眼下莫驚春的講述。

“陛下,救了你?”

莫驚春的手肘擱在桌面上,撐著按住了眼,嘆息著說道“不只是救了我,當時……從一開始,譚慶山的事情,就是沖著我來的。”

“什麽?”

這確實是出乎莫廣生的預料。

不管是從朝臣的態度,還是後來正始帝醒來後的說法,全都是聲稱此事是弑君之罪,卻無人提及此事,從一開始要禍害的人,壓根不是正始帝。話也不可以這麽說,畢竟,要襲擊莫驚春的緣由,到底也是為了打擊陛下,為了打擊朝政,不然事中,就不會有明春王的手筆……可事關莫驚春,或者是陛下,那將是截然相反的態度。

一時間,就連莫廣生,也說不出話來。

正始帝遇襲,和正始帝為了救下莫驚春而險些出事,這兩者可是天差地別。

莫驚春“當初陛下還沒有醒來的時候,人和罪證都是我交給薛青去處置的,雖我面上的手腕強硬了些,可是不該我處置的律法鐵案,我其實並未觸及。”他到底也是人,是人就會有私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