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(第4/10頁)
莫驚春斂眉,微微低頭,不經意摩擦到後脖頸的地方,整個人僵住,又過了好久,才慢慢吐息,放松下來。
他甚少覺得一日這麽難捱。
什麽時候能到今夜子時?
莫驚春默默想,實在可惱。
陛下想出來逃避老太醫醫囑的辦法就是換一種精神上的刺激?
身體尚且有極致,可精神上的愉悅卻沒有。
據精怪介紹,精神上的愉悅可以連綿不斷,不管何時挑動都能立刻起反應。這就造成一個嚴肅的問題……朝服是異常嚴肅正經的衣裳,衣領衣襟甚至是扣到喉結下方,自然的,領子也會不斷摩擦後脖頸的位置。
為什麽偏偏是後脖頸!
莫驚春惱怒,這微一動彈,總是冷不丁受驚。
他長出了一口氣,將這幾份都按照慣例疊在一處,面上平靜地說道:“且壓著在說,沒有朝廷的允許,他們也不能私下結締姻緣。別說是宗親,世家看重顏面,更是不可能。就看……扶風竇氏這件案子,究竟如何結尾。”
莫驚春的手指輕輕敲打著扶手。
不知席和方如何了。
…
席和方過得勉強還行。
他被帶走時,就知道中計了。
他是被突然撲出來的兩人一齊捆住手腳,然後嘴巴被潘安德一口堵住,連叫都叫不出來。他被帶走後,一路上都能看得見他們是如何躲避的。
那擄走他的人不知為何似乎對附近建築異常熟悉,七拐八彎就躲進了深處,壓根尋不到蹤跡。
席和方看得越多,對自己的處境就越沒有信心。
如果綁匪……或者說扶風竇氏想要他活著,就不可能不給他蒙眼,可實際上他不僅是潘安德,還有其他動手的人的臉都看得清清楚楚。
潘安德是竇何唯的貼身小廝。
說是小廝,其實他已經三十好幾,一直在竇何唯的身邊跟進跟出,從不離身。
所以席和方認得他。
所以潘安德可以留住席和方。
席和方看著周圍窄小的房屋擺設,心裏哀嘆自己的輕信。
若不是潘安德,他是不會停步的。
他再不喜歡扶風竇氏,對竇何唯多少有種孺慕之情。
只是這份孺慕不知何時夾雜了恐懼,每當席和方想著要親近竇何唯,努力讓他高興的時候,更深層的難以捕捉的恐懼就會讓他愈發想逃離,只要離得越遠越好!
這份不知從何而來的恐懼夾雜著憎惡,再加上在竇家的遭遇,讓席和方對扶風竇氏沒有半點好感,發憤圖強用功讀書,是為了慰藉母親亡魂,也是為了讓他能逃離竇家。
席和方嘆了口氣。
他被關在這裏,已經是第二日。
他的兩腳都被鐵鎖銬住,只要微有動作,就會嘩啦啦作響,而且走路只能蹦著走,壓根無法跑遠。也因此席和方的手沒被捆住,每日的行動勉強不受阻。
可席和方的心沉了下去。
潘安德能作為誘餌,那只能說,背後設局的人是竇何唯。
竇何唯想殺他?
為什麽?
席和方能接受竇家想動手,卻不能接受這個人居然是竇何唯!
他戰戰兢兢生活了兩日,既希望莫驚春來救他,卻又不希望他來救他。因為第二日,席和方就發現看守他的人換了一批,他們看著席和方的眼神更加冰冷無情,仿佛他就是個死人……這些是竇家專門用來做臟活的。
他快死了。
席和方不甘地意識到這點。
他看著門口正給他送晚食的潘安德,無奈地說道:“德叔,既然我都要死了,為何不給我個痛快,好歹讓我知道我是為什麽死的?”
潘安德是竇何唯身邊得用的人,但稱呼一句德叔也是高看了他。
不過席和方叫了十來年。
因為當初抱著他進竇家門的,就是潘安德。
潘安德的臉上烙印著歲月的痕跡,皺痕勾勒在眉間,印下一個明顯的皺褶。他看了眼席和方,又看了眼外頭正在巡邏的壯漢,低聲說道:“誰讓你看到不該看的東西,而他又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呢?”
他只說了這話,就立刻出了門去。
不該看到的東西?不該生出的心思?
“他”是誰?
竇原?
……竇原,狀告竇氏欺壓寡母,這是不該有的心思?
不知為何,席和方在開始思考這點的瞬間,心裏猛地爆發出一種可怖的憤怒。這憤怒令人齒冷,又像是長久地埋在心裏,連席和方都猝不及防被帶進去。
他不喜竇家,卻從未升起這種憤恨至極的心思。
不該看到的東西……是說席和方看到了什麽,然後他不知道嗎?
席和方的腦子如果不好,怎麽可能考中進士?他可以肯定自己真的沒有看到什麽再忽略的可能,除非……他忘了!
他怎麽會忘?
席和方苦苦思索,就連飯都顧不上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