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(第2/2頁)

夏澤:“您莫要勞勞過度,老太醫可是囑咐您要多多休息。”老太醫的姓便是“老”,是個有些特別的姓氏。

永寧帝淡淡說道:“可是老太醫也醫不了寡人的頑疾。”他已經是太醫院最厲害的禦醫,卻挽救不了將腐的巨船。

夏澤聽著永寧帝的自稱,便知道陛下心裏並非甘心。

不甘心也是不成,永寧帝天生身體孱弱,那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病症,膝下能有好幾個孩子都是出奇,一個個身體都還康健,永寧帝自然高興。

可是太子!

永寧帝想起東宮那張揚跋扈的小模樣,忍不住笑著搖了搖頭。

可是太子……

他最像,也最不像。

永寧帝沒想到時間會過得這麽快,曾經那麽瘦弱的小孩一下子抽長到現在這般高大,進退有度,行事稍顯偏激卻自有法度,甚好。

就是太快了。

他低頭看著桌上攤開的卷宗,咳嗽時止不住的猩紅滴在上面。

太快了。

滿朝文武,皇室血脈,臥榻之側有無數貪婪的目光,假使他真的……那東宮將會腹背受敵!

“去,召許伯衡進宮。”

永寧帝用白帕擦拭著手指,漫不經心地說道:“別哭喪著臉了,藥拿去熱吧,我待會肯定吃。”

“該換藥了。”

莫沅澤小心翼翼地給雪兔換藥。

其實已經剩下個小疤,就連痕跡都快沒了,可在莫沅澤的心裏這仍是大事,就連上藥也是戰戰兢兢。

伺候的下人都忍不住勸,可是莫沅澤振振有詞,“這可是叔給我養的,我自當盡心!”

下人看著疲憊絕望的雪兔癱在籠子裏,咽下了勸說的話。

罷了,只是多余的上藥罷了,頂多、頂多是虛不受補,忍忍就是了。

莫沅澤給兔子上完藥後,就高高興興地撫摸著雪兔的背脊,尤其是毛絨絨的耳朵和尾巴,簡直是愛不釋手。

只是摸著摸著,他突然慘叫一聲,猛地抱住小兔子,哭唧唧地說道:“阿雪受傷了!”

莫沅澤這聲慘叫之下,整個院子是鬧得人仰馬翻。

直到徐素梅哭笑不得地給他尋來了個有養兔經驗的老奴,方才解了困惑。

“小郎君,這非是受傷,也不是白色的血,這是乳汁。”

莫沅澤困惑地說道:“乳汁?”

老奴熟練地擺弄著手裏的兔子,“您且看,這只兔子是母的。她這是懷孕了。”

莫沅澤僵硬住,看著那只兔子仿佛看到了嶄新的事物,聲音都小了許多,“這,阿雪懷孕了?會有小兔子嗎?”

老奴:“這個時節確實是兔子繁衍的日子,不過……”

他微微皺眉,手指輕快地在雪兔的下腹掃過,又確認了幾遍,最終遺憾地搖了搖頭,“這只兔子沒有懷孕,它只是以為自己懷孕了。”

莫沅澤小心翼翼地湊過去,看著阿雪,“沒有懷孕,又怎麽會以為自己懷孕了呢?”

徐素梅給他招來這個老奴後,就去處理家中事務,如果被她知道這老奴“懷孕”不“懷孕”的一通說,肯定會立刻阻止。

可她不知道,而莫沅澤又很好奇地發問,老奴便也解釋了。

“這些母兔偶爾也會這樣,尤其是在春日,您是不是經常去撫摸它四處還有背脊尾巴?那會讓兔子誤以為是公兔觸碰,所以會產生這樣的誤解。放著不管,過段時日便是了。”老奴的解釋非常詳細,也非常簡單,不會讓莫沅澤聽去太多汙言穢語,卻也立刻明白是怎麽回事。

“雖然沒有兔寶寶,但是這段時間也要好生照顧阿雪。”

莫沅澤接過阿雪,克制住撫摸的沖動點著小腦袋說道。

“砰——”

門外響起個尷尬的聲音,屋內數人朝外看去,卻是剛回家聽聞小侄子鬧出的事,過來探看的莫驚春。

只見他一腳踩在門檻上,一手按在門扉上。

極其用力,方才會猛地撞上墻壁。

“叔!”

莫沅澤高興地叫著,抱著阿雪就要過去。

莫驚春卻是踉蹌幾步,臉色蒼白地看著他手裏的雪兔。

就跟在看什麽洪水怪物一般。

莫沅澤不滿地扁扁嘴,“您這是作甚?阿雪可不是怪物!”他抱著兔子委屈地想,這難道不是叔送他的禮物嗎?

又怎麽會害怕呢?

莫驚春恍惚地想到,阿雪不是怪物,可他呢?

他會不會成為那種怪物?

莫驚春下意識撫上小腹,又猛地挪開,如同碰到了什麽怪異之處。

他的臉色蒼白透明,疲憊又絕望。

此時此刻,他萬分憎惡自己這份敏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