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(第2/2頁)

柳存劍聞了聲,也低低勸道:“殿下,還是等守軍到了再走罷,快入夜了,實在不安全。”夜間在這等夜林趕路,就是活靶子。

雖然守軍確實驅逐過山林的獸類,但也不會將所有的猛獸全部都砍殺,不然貴人只看到些鹿啊兔啊錦雞啊也會不高興,故而也不是十分之安全。

公冶啟聲音冷硬,毫無回旋,“孤說走。”

莫驚春悶悶咳嗽了兩聲,突然留意到柳存劍稍顯焦急的眼神,心下一分辨,倒是松快了一二分,“殿下,臣不要緊,方才您不是讓人檢查過嗎?當是沒有骨傷。”

柳存劍是太子侍讀,自然關切太子的安危。可是東宮強行要走,卻是在記掛莫驚春的傷勢,甭管先前他們之間多少摩擦,至少此刻太子這份記掛之心是好的。

公冶啟幽幽地說道:“若是有內傷,待拖延一夜再回去,夫子就能去見閻王了。”

太子的主意難改,但好懸莫驚春拖著傷體,最終勉勉強強讓太子答應等守軍抵達再回去,再加上若是東宮遲遲不歸,就算是不派人去,他們也會主動來找的。

暫時解決此事,莫驚春靠在樹根上忍耐著四肢的疼痛。

除了額頭的血外,他身上的擦傷是最多,是驅馬時無暇顧及的樹枝鞭打出來,還有不少從馬背摔下來時的淤青出血。

他閉著眼沉沉呼吸,強自忍受著各處的難受。

有人碰了碰他的手。

莫驚春盡管困頓,還是立刻睜開了眼。

公冶啟不知何時去而復返,正在清洗莫驚春的手指,那上頭是剛才搭弓射箭的擦傷,很是血肉模糊。

莫驚春吃痛,手下意識往回收,卻被公冶啟猛地拽住,“別動!”

莫驚春:“……殿下,臣自己來便是。”

水澆上去實在痛得沒邊了。

公冶啟臉上肌肉緊繃,斜睨他一眼,俊美的臉上猶帶冷厲,“夫子,你不動,這就是一眨眼的功夫。你再說下去……孤記得你身上別處的傷,且多得是。”

莫驚春不說話了。

公冶啟手指飛快,確實在清洗後上了藥,就沒再動了。

莫驚春松了口氣,卻不敢再閉目養神,生怕再來一回可就沒命給嚇。

可不過半晌,公冶啟的聲音再度響起,“夫子……”語氣透著少許狐疑,古怪拖長著嗓音。

莫驚春被太子這幾次的騷擾惱得眼角發紅,氣的。

他擡眼,正想看太子殿下又折騰出什麽功夫時,卻驟感一股敏感的酸軟猛地竄了起來,尾巴毛被戳了。

莫驚春心裏掀起驚濤駭浪,身體驀然繃緊如弦。

他這頭恐慌爬起,那頭兔尾被戳了,正不高興地上下抖了抖。

不樂意了還。

公冶啟眼神幽深,在昏暗的天色下盡管看不清楚,可莫驚春衣物破洞下那團雪白卻異常分明。

可苦了莫驚春。

尾巴在騎馬時的摩擦酸軟被這把揉搓一概喚醒,前仆後繼的浪湧拍打而來,竟然蓋住了傷口的疼痛。

兔尾想不滿地彈動,又在揉搓裏軟化成一灘水。

這破尾巴……

手指猶在作怪,掐著尖尖搓來搓去,好一團綿綿軟骨。最後再戳了戳扁毛團,意欲循著毛絨絨的尾部往裏頭摸。

莫驚春驚得藏在袖子的手緊握成拳,抿緊嘴角,心神勉力控制著那尾巴往裏縮。

在那電光石火之際,兔尾心不甘情不願地竄走,緊緊貼著尾骨不再動彈。而面上,莫驚春裝作無意,擡手抓住太子的手腕,“……殿下,您在臣後面作甚?”他的聲音比之前要啞了幾分,莫名聽來,尾音還有些發抖。

這熟悉又隱秘的反應讓公冶啟心裏驀然騰起詭異的熱感,更是難以置信。

仔細思來,那團毛毛的位置,好似正在人之腰骨,難不成……那是……太傅的尾巴?

正在這古怪間,窸窸窣窣的聲音再度響起。

像極了什麽東西忍不住爬竄,兩人一起低頭看去,就見一團白色從莫驚春的後背冒了出來。

莫驚春通體發涼,身體僵住。

公冶啟炯炯有神,蓄勢待發。

毛團又拱了拱,拱出個兔頭,並著長長的兔耳晃了晃,粉嫩的小鼻子在碰到公冶啟的手指時嚇得往回縮。

一只真正的兔子。

莫驚春和公冶啟一齊沉默。

“這兔……”

莫驚春趁著公冶啟的話還未說完,一把將藏在衣服下的雪兔揪了出來,順勢換了個姿勢擋住身後,將這兔子抱在懷裏。

公冶啟冰冷的黑眸望著這只雪兔,雪兔猛地紮入莫驚春的懷裏嘶嘶,露出的兔屁股上,縮著一團毛毛。

瞧著弱小又無助。

焉知莫驚春的尾骨邊上,也正瑟縮著一團顫巍巍的、可憐、弱小的扁扁尾。他看不到,卻強撐著臉上的鎮定從容。

“殿下方才在看的,就是這只兔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