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(第2/3頁)

公冶啟那視線又銳又冷,沾了血的鋒芒畢露實在難以錯目。

他像是有些疑竇,又有些驚奇,竟是撇下了剛到手的獵物,縱著馬繞過荊棘,“夫子,劉副都禦使,你們兩位怎麽走到一處了?”

劉春聽到那聲“夫子”,才下意識聯想起莫驚春的身份。他的心裏微妙地想起前些日子百官裏的傳聞,難不成太子殿下之前與莫驚春的摩擦矛盾原來是虛假的嗎?到底是官場上的老油條,只是心裏想了想,面上卻是半點都不顯,笑呵呵地說道:“臣來這圍場的路上,若非靠著莫太傅家中良藥,怕是要暈在路上了。”

這話一來說說明他們同車,二來也算是解釋了太子殿下的話。

公冶啟只微微頷首,笑眯眯看向不說話的莫驚春,“夫子,既然都來了,不若與我們一隊如何?”

來都來了這幾個字砸在莫驚春的腦門上,在他要拒絕的時候,柳存劍帶著幾個年輕郎君趕了過來,在一通吆喝裏面就沒了他拒絕的理由,強裹著他們一起參入隊裏。

莫驚春:“……”與這群小年輕擠在一起,吾命休矣。

他心裏的預料卻是不差,畢竟年輕郎君體力旺盛,又愛爭先恐後,這看上獵物時就不要命地追趕,在山林間跳躍馳追,咋咋呼呼的模樣著實有活力。就連劉春也被帶動著射中了幾只小獵物,如今唯一剩下空手的就是莫驚春了,好在他木籠裏還有只活氣的雪兔,勉強算是還有個活口。

柳存劍數了數太子的獵物,咧開嘴笑道:“殿下,若是今日再來一只大蟲,那頭就翻不開身了。”

公冶啟懶洋洋地說道:“有一頭還不夠,再給你來兩頭?就你話多。”

昨日捉那大蟲也是兇險,公冶啟雖有血性,也不貪多。

柳存劍嘿嘿笑道:“那不是想著給殿下湊做雙嗎?四皇子和五皇子那邊可是鉚足勁兒想要與殿下一爭高下呢。”他的聲音雖然低,但是不巧在身邊不愛動的莫驚春卻是聽得一清二楚。

那團雪白尾巴在大氅下瑟縮成一團,因為頻頻的射箭聲和獵物慘叫聲倦倦不已,莫驚春心想這倒是好事,盡管他也看不到那白團子的模樣,不過大概猜得出來現在是扁扁的一團了。

他低頭去撫摸籠裏的雪兔,只瞧著它僵硬成一團,只微微起伏的胸脯看得出來還活著。

莫驚春蹙眉,先前放入籠子後,雪兔已經放松下來,現在也還未再疾馳,怎麽如此害怕?蒼白的指尖碰了碰那貼在腦門上的耳朵,他驀然擡頭。

他身後,無人能看到的扁扁尾巴蜷縮著,顫抖著,可憐兮兮地縮得小小。

莫驚春手指僵了僵,握住馬側的弓箭,眼眸掃向四方。

不遠處柳存劍還待說話,卻猛地被公冶啟的擡手止住。

一雙戾目遙望著莫驚春,眼底藏著興味。

太靜了。

在所有喧嘩的人聲停下後,莫驚春油然而生一種恐慌感。

這不是他的情緒,是尾巴的惶恐。

有什麽血脈壓制的存在正盤踞在附近。

莫驚春的呼吸沉了下來,他許久沒再這麽肅穆過,連同著呼吸一並都壓得極緩,耳朵敏銳地捕捉一切細微動靜,仿佛有一道多出來的呼吸聲……

他驀地擡頭,銳利看向十步開外的一棵大樹。

樹上不知何時赫然趴著一只雪白大蟲!

它的身子俯下,爪子微收,卻按在樹幹,有種蓄勢待發之感。莫驚春在瞥見這只大蟲時,搭在弓上的手指已經下意識動作起來,仿佛這套動作已經刻入骨髓,如同行雲流水般地彈射出去,那支箭如流矢劃過半空,狠狠地貫入白虎的腰腹。

虎嘯沖天,痛苦的獸吼驚擾了附近的一切生物,那些矯健的獵物狂逃,壓根沒有給人守株等待的機會。

原本蹲守在樹上,正待一擊斃命咬死下面幾個人的白虎撲了下來,直直奔著莫驚春而來。

莫驚春腳跟敲在馬腹,這匹軍中馬雖然瑟瑟發抖,卻撐起了逃命的方向。在莫驚春死命拽著韁繩控制著時,一人一馬一虎朝著深處奔去。

公冶啟的臉色驟冷,“愣著作甚,還不快跟上!”他的速度並不慢,只是落了後勢,一下子就丟了發狂逃命的馬的蹤跡,得虧痕跡分明,並不難尋。

柳存劍:“莫太傅這一手……但是他冒然傷虎作甚?”他與數個郎君緊跟其後,毫無懼色。

他的聲音在風裏撕扯,變得模糊不清。

公冶啟冷冰冰地說道:“那大蟲盯得是孤。”

此處如此喧囂,大蟲卻能憑借皮毛顏色固守樹上,毫無半點聲息地蹲守,方才那樹與他的距離,只在十數步之間,若是再往前半寸,那大蟲一撲直下,豈不是輕而易舉?!不論是鎖喉還是碎脊,皆是大蟲的拿手本事。

大蟲記仇,怕是與先前那只是一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