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(第2/3頁)

“你與莫驚春是舊相識,依你之見,他為何會在翰林院蹉跎七八年之久?”

劉昊心中一突,鬥膽看了眼公冶啟。東宮站在殿宇之中,眼底是濃重的戾氣,森然的寒意讓他撲通就跪了下去。

劉昊是東宮的中侍官,他跪下了,東宮一幹人等也都跪下了。

不多時,太子殿下徑直往勸學殿去。

叩拜的奴仆被他森然的臉色戶唬得不敢出聲,一個個跪倒在地面色蒼白。正屋之內,長身站在桌案前的莫驚春並未有感,而是低頭看著桌案,不知在想些什麽。

近幾日來,莫驚春似乎與從前別有不同。

他在東宮太傅裏頭資質最淺薄,常守在後處只安靜聽話,從未主動涉及過東宮大小事務,對於教導太子殿下的舉措也是一應認下,默默做事。

公冶啟不喜莫驚春這般肅穆的人。

少年郎狂妄傲然,普天之下,他僅次於永寧帝。擁有得過多,就愈發肆意張揚,喜歡鮮活明快的東西。他在這勸學殿與太傅辯駁,來來回回氣倒的太傅便有二三,可這些身居高位的太傅待他就是又恨又喜。

恨他的出格張狂,喜他的知一萬畢。

公冶啟在,國柱安穩矣!可位極人臣,必定重權在握,以公冶啟強硬的性格,必定不會如永寧帝那般溫和。

公冶啟自然知道自己的處境,可今日父皇在長樂宮所露心思,依舊讓東宮尤為不喜。他跨過門檻,刻意控制著步履靠近莫驚春。

莫驚春,莫家。

倘若莫驚春當有這般能耐,他越是掩飾,公冶啟心中越有興味。他一眼看到紙面上所書“長”字,趣味更濃。他近日的動作,卻是為了這個?

公冶啟開口道夫子,莫驚春顯然是吃了一驚。筆杆脫手,濃墨筆尖拍在紙上,塗出厚厚的一團墨漬。

那激烈的反應只在一瞬,就立刻被名為莫驚春的厚厚殼子包裹,化作肅然。

公冶啟本該習慣性惱怒這枯燥無味的臉龐,卻有奇怪淡香撲鼻而來,初聞淺淡,細聞疏忽不見。

非得是強迫自身不要刻意去想,方才再聞到那淺淺的奶香。飄忽,又有些勾人,是從眼前這枯木一般的軀殼散發出來的味道。

……奶香?

公冶啟幽黑的眸子燃著火,步履往前邁出一步。

莫驚春就下意識往後倒退一步。

他後悔不已。

——“殿下今日前來,可是要聽課?”

那句話不該是莫驚春來問,莫驚春也不會這麽問。

這名義上的師徒二人清楚得很,莫驚春從來都不會幹涉任何朝政上的事情,甭說是多嘴一句,就連多看上一眼也是絕無可能。

他本不會過問東宮任何行為的緣由,只是沉默地接受。

是為失誤。

他幹巴巴笑了一下,謙卑地說道:“殿下按時來聽課,臣心中不勝歡喜。”

莫驚春到底還是被那奇異的事精怪擾得心亂了。

就見東宮隨意地撿起莫驚春跌落紙面上的毛筆,擡手懸腕在那塗抹的“長”旁邊又漫不經心地寫了個“四”字。與旁邊那個“長”字的內斂別有不同,這個“四”字鋒銳得仿佛要跳脫出框外,赫然有種肅殺之氣。

莫驚春的呼吸一窒。

東宮笑道:“夫子,您說得不錯,孤今日來,確實是為了聽課。”他宛若不覺莫驚春那句話下意識囊括的含義,在慣常的位置坐下。

“那夫子,請講吧?”

這是莫驚春這兩年來上得最膽顫心驚的一節課。

等東宮帶著人烏泱泱離開後,莫驚春才驚甫未定地坐了下來,看著壓著最邊上那張紙。

四。

四皇子。

這位在其中又有什麽幹系?

而且今日東宮頻頻打量他,看得莫驚春都要毛骨悚然,這實在是讓他出了一身虛汗。只是伴隨著這松軟下來的勁,那濕漉漉的感覺再一次如影隨形。

莫驚春臉色難看,待晚間回了莫府,便是急急命人備水。

換下來的衣服全部都被他丟進木桶泡水,將那濃郁的奶香味壓了下去。怕是還得再尋些濃重的香料蓋住這味道,只靠布條纏繞堵住味道,始終是下下策。

且,或許是圍得太久,胸前疼得慌。

只那地方莫驚春從來不碰,只在沐浴時擦洗,如今出了這樁事情更是羞惱,更是看也不看。任由它紅腫發疼去。

他心裏疲乏,沐浴完後靠在榻上小睡片刻,就聽聞後院老夫人派人來尋。還未到吃食的時辰,這般召喚一般是有家書來了。

莫驚春打起精神,換過衣裳,方才去了後院。

他的手中拎著幾盒西街買來的奶香糕點,伴隨著莫驚春身上隱隱的香味一同入門。

老夫人年歲已高,鶴發童顏,精神頭卻是不錯。她正倚著炕桌,與邊上一位相貌柔美,年紀約三十出頭的婦人說話,她穿著一身透亮的大紅衣裳,倒是讓室內顯得更明快幾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