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5章

黑雲壓陣,紫色的火焰在斷壁殘垣上沖天燃燒著。

魔城結界已破,雖還有魔兵在與敵交手,可大勢已去,城內很快被黑袍修士們鎮壓。

中央魔殿,大殿內屍橫遍野,銀色長袍的衣擺在屍首和血泊中掠過,卻沒有留下一絲汙穢。

階梯上,魔皇面色漲紅,他雙手無力地垂在半空中,脖頸被一柄青色長劍的劍背抵住,滲透衣襟的血液不斷順著膝下的台階蔓延。

“鶴——鶴——”他氣喘著,胸膛猶如破風箱,發出沙啞難辨的聲音。

銀色衣擺終於走過大殿長長的路,來到台階邊。

蒼白纖長的手指握著扇子,扇子的另一頭抵住魔皇的下巴,迫使男人擡起頭。

“好久不見,魔皇陛下。”鶴羽君長睫微動,嘴角蕩起涼薄的溫笑,“此時此刻之景,魔皇數年前可曾預料到?”

魔皇雙眸血紅,氣管不斷抽搐,死死地盯著面前年輕俊美的男人。

“當年若不是你趕盡殺絕,將本君喪家犬般趕回鬼界,也不會有今日的鶴羽君。”鶴羽君漫不經心地說,“只是沒想到,擁有血脈的魔皇竟然也不過爾爾。”

“你、你——”魔皇擡著頭,他掙紮著,沙啞地說,“鶴羽君,你不得好死,你不得好死!”

鶴羽君並不氣惱,反而輕輕笑了起來。

“對鬼修而言,不得好死,還真是個不錯的祝福。”他嘴角噙著笑容,眸子卻冰涼,“動手吧。”

原本抵在魔皇頸間的劍背,幹凈利落地翻過劍刃,一劍封喉。

挾持魔皇的人墨發玉冠,頭戴面具,唯能看到緊繃的下頜線,高挺的鼻梁與輕抿的薄唇。

他松開手,魔皇倒在地面上,青年手中翻轉劍刃,從後背刺入魔皇丹元,二次攻擊要害,以此永絕後患。

鮮血順著台階蔓延,鶴羽君跨過屍骨和血泊,登上皇位。

大殿裏,不知何時已經站滿了黑衣修士,他們全部跪下來,大呼道,“恭喜主上,鬼魔共主,鬼魔共主!”

偌大的殿中,只有台階上的二人還站著。

“恭喜師尊。”

戴著面具的青年收了劍,他低頭行禮道。

他的聲音毫無起伏,仿佛高山上終年積雪,淬著寒氣。

鶴羽君注視著魔族大殿,他輕輕地笑了起來。只是這笑聲中幾分真心,幾分嘲諷,便無人知曉了。

幾日後,魔殿已經被打掃幹凈,更是從頭到尾換了裝飾和家具,整個魔城逐漸恢復正常,只是魔族們知曉,天變了。

從今以後魔界之主再不是擁有魔血的魔皇,而是一統鬼魔二界的鶴羽君。

鶴羽君站在魔殿長廊外,注視著屬下翻修花壇。

他雖登上二界至高無上的位置,可是仍然衣著平日的素色衣袍。配上男人天生溫柔的眉眼,讓他看起來並無威脅,而像是閑散的世家王爺。

青年悄無聲息地來到他的身邊。

“鬼界的土壤不行,魔界好像也不行。”鶴羽君搖著扇子,他嘆息道,“這些嬌貴的種子,看來只有修仙界才能孕育。”

青年的手悄無聲息地握緊劍柄。

“師尊要進攻修仙界嗎?”他低聲道。

“再說吧。”鶴羽君淡聲道,“我本以為自己很想報復他們,可是如今平定二界,我心中的怒火,仿佛也平息了不少。”

他轉過頭,看向青年。

“你呢,松澤?”鶴羽君淡淡笑道,“這幾百年來我們師徒二人並肩而戰,你為我立下汗馬功勞。你想要什麽,地位、財富、美人?只要是你想擁有的,師父都給你。”

鶴羽君對上虞松澤的眸子,卻一怔。

虞松澤猶如冰雪鑄成,眼眸深處空無一物,他空有俊美清冷的皮相,卻死氣沉沉。

他垂下眸子,淡淡道,“弟子別無所求,只望師尊如願以償。”

虞松澤修魔已經幾百年,如今愈發精進,在外更是威名赫赫。

五界皆知,神秘奇詭的鬼主鶴羽君身邊有一副手,被稱烏冥羅刹。他戴獠牙面具,從不以真面目示人,為其鷹犬,身旁經常跟著一頭似狼似狗的魔獸。

可只有這一對師徒知曉,虞松澤原是無垢道心,本是最不該修魔的人。

雖道心已轉為魔丹,可是每次修煉時仍然要忍受蝕骨疼痛,這些年來,虞松澤也已經習慣了。

虞松澤所住的側殿裏只有最簡單的生活物品,其余空空蕩蕩,雖然下人搬來許多裝飾,可殿中仍然冰冷,沒有一絲生氣。

偶爾,青年會從儲物戒指裏拿出一個樸素不起眼的小木盒。

木盒裏整齊地擺放著留影石,內容都只和一個人有關——如今名聲響徹修仙界的先天劍骨、長鴻第七親傳弟子,虞念清。

裏面的留影石有些更加老舊,能追溯到幾百年前才二十多歲時的年輕女孩得到終朝劍認主,以及一些大比切磋時的影像。也有近幾十年來修仙界發生大事時由長鴻弟子出面,留下的匆匆一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