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(第2/2頁)

小孩子就是這樣,本來都沒事了,被大人一問,頓時又吧嗒吧嗒掉眼淚,斷斷續續地說了剛剛發生的事情。

念清其實自己知道做錯了,她怕齊厭殊也說她,她抹著眼淚,嗚咽道,“清清錯了,清清不聽話。”

齊厭殊心都偏到家了,怎麽可能覺得她做錯了什麽。他覺得小孩子喜歡上躥下跳是很正常的表現,她一個小孩子在這裏,也沒人和她玩,每天只能搖搖撥浪鼓,自己在空房間裏躲貓貓,她感到沒意思多正常。

“你沒有不聽話,只不過你想要什麽,應該都與我說。”齊厭殊捧著小姑娘的臉,用指尖蹭掉她的眼淚,他緩聲道,“你想做什麽,我都會允許的。沒必要偷偷摸摸地玩,萬一傷到自己怎麽辦?”

念清擡起哭得水汪汪的大眼睛,她小聲說,“真的嗎?”

“真的。”齊厭殊道,“想滑滑梯,一會兒本尊就帶你去。”

小姑娘氤氳的眼裏頓時閃起亮光,只是她又很快縮了縮頭。

“二師兄不讓。”她有點畏懼。

一提起這個,齊厭殊恨得牙根直癢癢。

他讓秦燼看孩子,誰讓他教育她了?用得著他在這指手畫腳?

果然是長大後揍得少了,又不長記性了。

“他算什麽東西?”齊厭殊冷冷地說,“你不必怕他,是他多管閑事。”

齊厭殊安撫了一通小姑娘,等看到她情緒正常了,他才看向剛剛一直沉默待在門邊的蘇卿容。

“你在這裏呆著吧,本尊好好與老二聊聊。”他冷冷地說。

齊厭殊離去後,殿內重新恢復了安靜。

小孩子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,念清被齊厭殊安撫了,不害怕了,便又趴在床上玩起玩具。

蘇卿容靠著門邊,眼前漸漸發暈,不知是因為剛剛與師尊的切磋受的傷,還是因為被念清和秦燼的事情驚到的,薄汗順著額間滑落。

青年的眸子晦澀不明。

剛剛趕來的時候,蘇卿容的血都緊張得快凍僵得無法流動。

他遇過的黑暗太多了,幻想的時候都只會想到事情最差的樣子。他剛剛還以為、還以為秦燼失手殺了小女孩。

就像是當初凋零在他手心中的小黃花。

她那麽弱小,那麽脆弱,沒有任何攻擊力,在他們幾人之間顯得那樣柔軟渺小,仿佛一陣風都會傷到她。

蘇卿容又開始頭痛欲裂了。

人類是貪心的物種,蘇卿容只不過是前幾日淺淺地體會到被小女孩關懷的感覺,他便難以控制自己想要不斷靠近她的念頭。

在陰影裏長大的蟲子,渴求陽光,畏懼陽光,又害怕傷害到陽光。

蘇卿容沒經歷過正常的人際關系,更不會處理,所以他無法理解和消化自己對念清的關心與需要的情感,這變成了另一種利刃,不斷地折磨著他。

每次一想到與小家夥有關的事情,蘇卿容的精神都會有割裂般的痛楚。

青年靠門而立,陽光描著他的身體輪廓,顯得蘇卿容看起來更加消瘦單薄。

冷汗順著他的脖頸滑入鎖骨衣襟當中。

他獨自調節著自己的狀態,就聽到小姑娘的聲音小小地響起,“你不舒服嗎?”

蘇卿容恍然回神,他擡起頭,便看到念清捧著他刻的小木鳥,步伐停在了幾步之外。小姑娘擔憂地看著他,那雙童真的眸子是仿佛能倒映出他全部醜態的清澈。

“我還好。”他勉強勾起嘴角,聲音有些暗啞。

“你看起來生病了。”念清說。

蘇卿容自嘲地勾起嘴角,“是啊,可能吧。”

他想,他到底在做什麽?

明明昨天拒絕和好、要和小姑娘拉開距離的是他,冷臉的也是他。

多少成年人會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而決裂,此生再也不和對方聯系。也只有孩子才會昨天被兇了,今天就能不計前嫌地送上自己真摯的關心。

蘇卿容頭更痛了。

他聽到小姑娘說,“你喝藥了嗎?”

青年沒回答,她便自己嘟囔道,“喝藥好苦好苦,世界上沒有比喝藥更苦的事情了。”

蘇卿容輕輕地笑了起來。

“你說得對。”他道,“我也不喜歡喝藥。”

“不喜歡也要喝呀。”小女孩還不忘記鼓勵他,“喝了藥,病就會好得快啦。”

蘇卿容注視著小姑娘,他聲音微啞地說,“何時好起來呢?”

念清想了想,她說,“春天的時候就好起來啦!”

她抱著小鳥,蹦蹦跳跳的,好像不經意間靠向了青年。

看著蘇卿容沒有像是之前那樣拉開距離,念清小心翼翼、試探般地舉起自己的手臂。

蘇卿容無言地站在那裏,過了一會兒,他緩緩地蹲了下來。

隔著衣袖,他輕輕地握住了念清柔軟的小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