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騙小孩

虞松澤今日答應妹妹早點回家,可雪停後寒風不止,從安定城回村子的路更是難走。他出城時天還是亮的,等抵達村外的時候,已經暮色濃重,天黑漆漆地壓在他的肩膀上。

少年有些疲憊,但想到妹妹或許現在在黑暗的家中等他,他的腳步便慢不下來。

直到來到小院外,他才看到燭火透過窗戶閃爍著,裏面似乎傳來女人的聲音。

進了屋,他便看到同村的李嬸來了,正坐在炕邊不知與虞念清說著什麽,小姑娘咯咯笑著,消瘦的小臉在燭火下也多了分氣色。

虞松澤松了口氣,他溫聲道,“李嬸,勞您費心。”

“你這孩子,和我客氣什麽?”李嬸轉過頭,看到少年冬日裏還露在外面的皮膚,和他已經凍得發紅的鼻尖和耳朵,忍不住心疼道,“松澤啊,你現在年輕,吃的是本錢,以後老了可都要找上門來。”

話說出口,老實本分的農婦心中又感覺自己說錯了話。

虞松澤是不想多穿點嗎?還不是窮的。

安定城附近的農田不富裕,稅又太重,村子裏的男人大多在安定城或者更遠的地方打工,留下婦人們做農活或者縫些東西。

他們整個村子都很窮,虞松澤心地純善,平日幫留守的老者婦人做農活,搬東西,也不要報酬。人心換人心,村民們也反過來對他們這對兄妹很好。

這麽艱難的冬天,連李嬸身上穿的都不是禦寒的棉服,小念清身上卻裹著棉衣棉被,都是每家每戶湊出來的棉花。

虞松澤笑笑,他溫聲道,“能有本錢挺過這一個冬天,我已經滿足了。”

他又轉向虞念清,小姑娘如今病大好,氣色雖然還沒恢復,但從眨呀眨的大眼睛中,已經能看出曾經的靈動了。

李嬸的目光不由得看向虞松澤手中拎著的包袱,笑道,“澤崽子買什麽好東西了?”

虞松澤解開布包,李嬸頓時倒吸一口冷氣,倒是小念清驚喜地‘啊’了一聲,一把推開被子,就要過來。

那布包裏,赫然是一只黑色的小狗!

說小,也不算太小,大概已經有三四個月,只是瘦弱得皮包骨頭,已經奄奄一息了。

李嬸一邊將虞念清塞回被子裏,一邊目瞪口呆地說,“澤崽子,你們自己都吃不飽,怎麽還有閑情撿狗?”

虞松澤將狗抱給妹妹,果然看到小姑娘眼睛都亮了,連一直蒼白的臉頰都湧上些血色。

她將布老虎扔在一邊,瘦弱的手臂摟不住小狗,只能讓它趴在自己的腿上,愛不釋手地摸了起來。

看到她高興成這個樣子,少年嘴角也含笑。

“回來的路上碰見的,我不抱著它回來,它就要凍死了。”虞松澤溫聲道,“念清一向喜歡動物,看她開心,真好。”

李嬸不覺得哪裏好,她覺得虞松澤瘋了。

這倆孩子一碗的食物要彼此分著過一天,或許還真沒有富貴人家的貓狗吃得多,自己都要餓死了,竟然還多救一張嘴,日子還過不過了?

就她所知,居住在外的一些散戶因為這冬天吃不到什麽東西,不知多少家都殺了看門狗,虞松澤可倒好,竟然還往回抱。

她苦口婆心勸了半天,虞念清專心擼狗,虞松澤笑著看著,連那只黑狗的尾巴都逐漸搖了起來,人家其樂融融,很明顯一句話都沒聽進去。

李嬸搖了搖頭,只打算明天白天就和村裏其他婦女說這件事情,讓大家一起來勸勸這對過於天真善良的兄妹。

饑寒交迫的時候還會對動物施以援手,這基本是只有孩子、還有少年人才能擁有的天真又珍貴的善良品質。

李嬸走後,虞念清將小黑狗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,她驚喜地小聲說,“哥哥,它的爪子都是白色的呢,是不是被雪染白的?”

虞松澤忍著笑意,他點了點頭,“等到春天的時候,你帶著它去河邊洗洗,看看能不能將雪洗掉。”

小姑娘認真地應了下來,明顯當真了,她又發愁道,“那它叫什麽呢?”

她聲音裏還夾著奶氣,卻小大人一樣嚴肅,讓虞松澤忍不住伸手想去掐她的臉蛋。

結果少年沒掐到肉,手指在她的臉頰上劃了過去。

虞松澤手一頓,心中酸澀,表面卻不顯。

他想了想,“那就叫踏雪吧。”

小念清明顯沒聽懂,於是虞松澤便耐心地給她解釋了這個詞的意思,還講了些他從茶館聽來的評書小傳,加上自己的編造潤色,變成一些小故事,便於她理解。

聽過之後,小姑娘是一知半解,但總歸還是很開心的。

虞松澤心情也很好,他今日去魏氏做工,其實是走投無路。

魏氏老爺的夫人乃當地縣官的親妹妹,官商結合,魏家在當地勢力大得很,連其他世家都要被它壓一頭,更何況平頭百姓,大多都苦不堪言,只能努力避開魏家這座瘟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