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1章

一大早,整個余秋院就忙碌了起來。

余姨娘平時十分的低調,連衣裳都是挑了簡單樣式的穿,生怕穿的顏色花了些,料子好了些,打了眼,惹了夫人不高興。

但今日實在是喜事當頭,余姨娘也不怕再招了侯夫人的眼,把偷偷裁好的桃紅色的衣裳穿了出來,她身邊伺候的婆子丫頭眼前都是一亮,“姨娘就該這麽穿,這一穿整個人都精神起來了。”

都是在余姨娘身邊伺候多年的人,說話沒什麽顧忌,“對,以後姨娘就這樣穿。”

余姨娘在新衣裳角上扯了扯,面上帶著些羞怯,沖淡了幾分臉上的苦相。

余姨娘長得清秀,只是多年被正室打壓,她要護著兒子在府上長大成人,不得不避讓,積年累月,整個人沉悶畏縮,掛上了苦相,她還不到四十,如今頭上已經生出了白發。

今日是余姨娘難得的舒心日子,心裏添了兩分高興,難得有心思同她們打趣:“胡說什麽呢,這都一把年紀了,穿這一回也就夠了,哪裏能時時穿的。”

但余姨娘的腰板卻都要比往日直挺,鐘雲輝爭氣,一路從小小的讀書郎考中了舉人,拜師趙大人,在趙大人的悉心指點下,如今更考中了貢士,今日便是這些貢士老爺們入宮參加殿試的日子,余姨娘早早起身,便是想親眼送兒子出門。

婆子笑著:“一回哪裏夠的,如今公子得中貢士,只要過了殿試這回,就能入朝堂上當官拜相了,能說親了,等公子定親成婚,姨娘還得正正經經的穿上一回。”

余姨娘畢生的心願都是把兒子撫養長大,親眼看到他成親生子。

如今鐘雲輝都成進士老爺了,余姨娘不再擔心別的,只擔心他何時定親了,婆子的話正好說進了余姨娘的心坎上。

她連連點頭:“是,還得穿。”

她邁著步子朝外走,細聲問著:“公子可起身了?”

婆子點頭:“公子已經起身好一會了,正在看書。”

今日的殿試是頭等大事,他們這些伺候的下人都很是激動,公子要入宮面聖,只怕更是心潮起伏,哪裏睡得著的。

余姨娘自己,都是半夜了才睡下。

鐘雲輝拜了姑父趙大人為師,平時都住在趙府,會試考了之後才回到府上來,回府上後第一件事就是拜見余姨娘,讓她不必擔心。

鐘雲輝會考第三名,若無意外,此次殿試後,定能摘下那榜三之一,余姨娘同婆子交代:“時辰也不早了,你去說上一聲,再過一會便要入宮了,讓公子歇息片刻,傷了精氣神哪裏能做出好文章來的。”

婆子搖搖頭:“老奴先前已經去勸過了,公子說他心中有數。”她嘆了口氣,目光朝著院子外邊的方向瞥了眼,說得模模糊糊的,“依老奴看,公子許是被傷著了,生怕再出了岔子,不到最後落定放不下心來。”

“咱們公子可是考了會考第三名,是貢士身份。”

她撇了撇嘴。

正院那位金尊玉貴的嫡子考上了同貢士。

貢士與同貢士雖都是貢士,卻是有天壤之別的,貢士為正,副才為同,如同如夫人,也沒資格今日進宮參加殿試。

余姨娘目光發虛,定格在了某處,臉上的紋路顯得越發深了起來,過往的愁苦盡數刻畫在了她臉上。

會考三年一考,去歲就是會考正考,今年的會考是恩科。

朝中增設了官位,官員人手不足,正是用人之際,為了盡快到任,天子月前下令開恩科,以補錄的方式填補空缺,下場的多是在京中附近的舉子們。

過會考者稱貢士,過殿試後依成績分甲賜及第、出身、同出身,釋褐授官,此次恩科錄三十位貢士補上差位,參加殿試,釋褐授官,同樣過了會考,卻位列在之後的貢生被賜同貢士,不參加殿試,待恩科完會賜同進士出身,可在各地州府書院聘任。

鐘會輝兄弟二人都是今年下場的,他們考中舉子數載,本該去歲下場,但侯府生出了事故,鐘雲坤受成親的事影響,處在生母和妻子之間,學問一再下滑,無力參加會考。

侯夫人穆氏以嫡母的身份,壓著鐘雲輝無法參加會考,穆氏說動了老夫人和江陵侯,在孝道壓迫下,鐘雲輝只得放棄,隨後就長居在趙府中。

這一處位於侯府上等的余秋院作為賠禮,是以換取鐘雲輝去歲放棄科舉為代價,讓余姨娘搬出了從前居住的偏僻的院子,還給余姨娘身邊添了幾個人手。

余姨娘母子在侯府勢單力薄,沒有靠山,在孝道壓迫下只能聽從,“好在老天有眼!”

今年天子下令恩科,侯府不能再用孝道壓人,同意讓鐘雲輝陪著鐘雲坤一起下場科舉,結果用侯府資源堆砌出來的,他們寄予厚望的嫡子只考了個同貢士,而她的兒子卻考中會考第三名,今日還要入宮參加殿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