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1章

楊培理著折子的手一頓。

都說女人心海底針,連陛下都不懂貴妃娘娘在想什麽,他一個侍監又哪裏能猜測到的?楊培陪著笑:“貴妃娘娘心思細膩,奴才著實是猜不到。不過娘娘聰穎,想來是對大殿下太擔憂了些,這才換成了更輕便的。”

“她想用芨,朕不是也應下了嗎?她還要如何?”昨日她乖乖巧巧的,聞衍還當真以為她會從那書箱或是芨當中擇一出來,誰料她什麽都沒選,當面答應他,背後又重新做了個布袋子就讓皇長子提著去讀書了。

那傻小子,還格外的喜歡這個布袋,歡歡喜喜的去讀書。

昨日他抱著他哭著,說不願去讀書,聞衍可是哄了好一陣,連給了幾個保證,松口要給他奇珍異寶都未能叫他動心,豈料被一個簡簡單單的布袋給收服了,都不用他叮囑,他就已經對讀書上心了。

聞衍氣惱鐘萃陽奉陰違,又對兒子輕易屈服於貴妃有些心酸,對這母子兩個,天子的一顆心反復的被他們揉來搓去的,最後通通匯成了一句:“楊培,你說皇長子是喜歡我這個當父皇的多一些,還是喜歡他母妃多一些?”

楊培宛若青天白日被雷給劈中一般。

他說不出話來。

這要他如何作答?

答是皇上,那得罪了貴妃,若是答貴妃,那得罪陛下,陛下文武雙全,勤政愛民,果斷英武,但在某些方面,那也是小心眼的。

早知今日他便告假,換人來禦前伺候了。

楊培腦門上都細細密密的冒起了汗,卻又不敢擦,只能任由細汗密密麻麻的冒出來,腦子裏飛快的轉動著,只沉吟了一會,咬咬牙:“要奴才說,這皇長子對陛下和貴妃娘娘卻是都親近的,陛下是皇父,是高山大海,能撐起一片天的,大殿下對陛下乃是敬仰之情,貴妃娘娘自幼照顧大殿下衣食安歇,更重冷暖四時,大殿下對貴妃娘娘乃是孺慕之情。”

他誰都不得罪。

楊培一口氣說完,也管不著之後如何了,心裏頓時松了口氣。

聞衍聽了,只從面上還瞧不出甚表情來,但嘴角卻是往上揚了揚,哼了聲:“就你會做人,在朕跟前伺候還幫著貴妃說話呢。”

罷了,連下人都知道他是撐一片天的,堂堂天子,何必跟他們母子兩個計較。

楊培不著痕跡的擦了腦門上的細汗,陪著笑臉,跟他討饒,卻也知道陛下是把這茬揭過去了:“陛下可真真是冤枉奴才了,奴才可沒有幫著貴妃娘娘說話,奴才不過是實事求是罷了,陛下乃天子,不止大殿下,連這整個天下黎民,都視陛下為父,指望著陛下撐著這天呢。”

楊培頓時把這父子之情拔高到了蒼生之情上。

“就你會說話。”

聞衍雖不喜臣下們拍馬屁,過於藻詞華麗而忽視實幹,但人到底都是喜歡聽一聽好聽話的,楊培做事麻利,也能在該誇的時候說出好話來。

這也是他能在禦前伺候多年,還能得天子倚重的原因。

翌日,幾位伴讀入宮時辰便晚上了兩刻,等他們到鐘粹宮,大殿下也起身了,一起用了早食,這才往崇明宮去,比昨日剛入學的時辰晚了小半個時辰。

他們到時,旁邊殿中的宗室子弟們已經在朗讀了。

鐘萃昨日便特意命人跟先生們說過,往後給他們講學時的時辰往後延一延,等他們到了後,不一會,小顧大人便到了。

今日的主要課業仍舊是給皇長子開蒙,昨日有開蒙禮,小顧大人給他們講了許多傳世典故,今日便是正式開蒙了。

他在紙上寫下了一個“人”字,作為開蒙第一課。

這個字簡單,卻又寓意深遠,人,頂天立地,堂堂正正。小顧大人從人開始,由人的誕生,做人的道理,典故等依次給他們講解,講述了“人”貫穿在所有事物當中,有好人,壞人,好人得以被贊揚,而壞人則要被律法嚴懲,自成規矩體統,只有如此才能成方圓,才能有秩序,人們才能得以安居樂業,代代傳承。

將軍,書生,販夫走卒,甚至官員大臣,而這些“人”,當他們賦予了某種身份,他們就要以這個身份為準則,在身份下做一個無愧於心,對得起朝堂子民的人。

“殿下是皇子,皇子比販夫走卒,比書生將軍,比朝中的官員還要厲害,外邊的老百姓都看著,盼著,盼著殿下以後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,他們也盼著殿下長大後,能成為一個厲害的人。”

“殿下很厲害。”

明靄下意識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。

小顧大人的話他有許多聽不懂,但不妨礙他聽到許多新鮮的,沒有聽過的詞兒,小顧大人仿佛給他畫了一副畫卷,上邊開始描繪起他聽到的、記到的點滴。

這些都讓殿下很高興,他看著畫卷上開始沾染色彩,小小的肩膀上好像一瞬間開始有他不懂的責任擔了起來,但這種被需要,卻讓他心裏更滿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