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0章

鐘萃把皇長子保護得再好,他長到現在,到底也生了兩回病,好在太醫院的太醫醫術高明,給開了藥,將養了幾天就好了。

他被拘在殿裏時就是這樣子的,伺候他的婢子端了黑黑苦苦的湯水來,讓他連著喝了好幾天,此後皇長子就記了下來。

蕓香進了門,他把小手背在背後,也跟著跨進了門檻,他胖乎乎的,門檻已經到了腿彎,平時都是宮人抱著進門的,現在爬在門檻上,屁股撅著要往裏邊走,秋夏兩位嬤嬤趕忙上前扶了他一把,正想說,他已經往內室跑了,兩位嬤嬤頓了頓,想著天子在內室裏,到底沒跟上去。

蕓香端了醒酒湯進去,剛近到榻邊,準備伺候主子,聞衍已經朝她伸了手:“給朕吧。”

蕓香一愣:“這…”

聞衍眉心有些不耐:“還在等什麽。”

蕓香是鐘萃的心腹宮婢,如今也被天子一道記上了,覺得鐘萃這滿宮伺候的宮人都不盡心,但這些宮人伺候在貴妃身邊幾年,貴妃對他們信任,聞衍也不好明面上給他們難堪,叫貴妃難做。

這些伺候的不盡心,若是換做在前殿,早就叫敲打或是換下去了。

蕓香忙把醒酒湯遞了過去:“是,是奴婢失禮。”

她退居一旁,親眼看到天子在碗中攪了攪,勺了一勺湯吹了吹,這才給主子喂了過去,並沒有像她擔憂的那般,認為天子不會照顧人,貿然動手會讓主子受些苦的。

皇長子跑到榻邊,大眼在父皇身上看了看,又在母妃身上看了看,見母妃沒有跟他一般喝苦藥藥時的模樣,忍不住疑惑的攀上聞衍的手臂,想看一看他喂給母妃的是什麽湯水。

聞衍捏著翠色玉碗,生怕他把碗中的醒酒湯給打翻了的,舀了一勺過去,還沒讓他看到,他就捂著自己的小嘴,靠在母妃身邊去了:“臭臭。”

聞衍“嗯”了聲,繼續喂鐘萃喝過了醒酒湯,等喝完,他把玉碗遞給蕓香,凈過了手,扶著鐘萃靠在枕上,替她捏了被角,板著的臉放緩下來,“朕回前殿去了,你先歇息。”

鐘萃頭一回醉酒,實在難受,連眼皮都睜不開,只能坨紅著臉,蹙著眉心,輕輕點點頭。

聞衍把榻邊的皇長子抱起,走到外邊,鐘萃醉酒,皇長子本就鬧騰,他也不放心把他放在鐘粹宮。

院子裏的宴席已經撤了下去,宮人們在外邊守著,聞衍在他們身上一一看過,沉下聲:“照顧好你們主子,要是再讓朕看見你們憊懶,往後就不用在鐘粹宮伺候了。”

天子威嚴赫赫,目光看過去,下邊的宮人一陣心驚肉跳的,連頭都不敢擡。

聞衍抱著人,冷著臉出了鐘粹宮。

皇長子在弓著身子的宮人身上看了看,又扭頭看了看父皇板著的臉,小手在父皇臉上輕輕拍了拍,蹙著跟他相似的小眉頭:“不氣。”

楊培嚇得臉都白了,瞠目結舌的看著“膽大包天”的皇長子。他伺候陛下身邊多年,這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敢拍天子的臉。

皇長子膽兒可真大。

聞衍也愣住了,心裏勃然大怒,他眼一眯,對上兒子安慰的目光,怒氣驟然泄了出來,他堂堂天子,豈有跟小兒計較的?何況,皇長子雖小,卻已經知道安慰他這個父皇了,這讓天子心裏不由得升起幾分欣慰,臉上放柔了下來,同他說道:“父皇不氣了。”

天子抱著人前腳一走,楊培擡腳跟了上去,心裏還有些疑惑。

這就算了?哪怕跟之前一樣語重心長的說上兩句,教導皇長子要敬重皇父呢?但天子不曾開口,楊培就只能在心裏嘀咕兩句,甩了甩袖,交代下去:“好了,趕緊的去幹活去。”

殿中的宮人一哄而散。

鐘萃用了醒酒湯,歇了兩個時辰才醒來,蕓香一直守著人,見鐘萃醒過來,連忙把人扶起:“主子醒了,可有什麽不適的?”

鐘萃只是有些醉酒後的不適,後宮嬪妃飲酒都是飲的果酒,比不得存在內務處供男子引用的辛辣的烈酒後勁大,但鐘萃飲酒少,到底是受不住,其她嬪妃回宮歇上一會就好了。

鐘萃讓蕓香取了水來,待潤過喉,鐘萃驀然想起先前的事來:“陛下先前來過?”

“是。”天子先前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,如今提起來蕓香都有些怕。

“陛下說了,下回娘娘醉酒,這宮中伺候的都要重新換一批了。”

鐘萃說道:“是我牽累你們了。”

蕓香瞪著眼:“主子說的哪裏話。”她朝外看了看天色:“日頭已經下來了,約再過半個時辰便可以傳膳了,大殿下這會兒也該從前殿回來了。”

皇長子沒回來,反倒是楊喜匆匆趕來,聽聞鐘萃醒了,忙喚人通傳了聲,親自捧了一個掩著的匣子奉到跟前兒,笑盈盈的開口:“娘娘,這是陛下命奴才送過來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