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

帝王的命令很快傳達了下去。

此時天已經黑了,綴霞宮裏燭火通明,宮燈在房檐下掛著,隱約的火光帶著些許溫暖,讓這座處於綠蔭遍布的冷庭宮殿添了幾縷人氣。

綴霞宮已經位於西六宮末了,嚴格意義上說並不屬於西六宮,只到底是宮妃住所,最後還是被劃分了進去,綴霞宮依著成片的綠蔭,半人高的雜草,最是荒涼僻靜,膽子小的宮人根本不敢朝這裏來,各種叫人駭然的傳聞從沒斷過。

比如某某年月,其一得寵的嬪妃失寵,賜住綴霞宮,不出兩月,宮妃便精神大亂,逢夜裏三更,便穿著戲服,咿咿呀呀的叫,還伴隨著似有若無的樂奏,有靠近綴霞宮者嚇得飛奔而去。

再比如後一朝,住進來一位主子,住進去無緣無故就去了,伺候的宮人隨後也瘋了。

這種事情在宮中層出不窮,鐘萃的膽子小,其實對住在綴霞宮心裏還是害怕的。但是鐘萃想過了,她現在是小主了,她要是害怕了,蕓香他們都會跟著害怕的。她一入宮就分到綴霞宮,幾乎是入宮就斷了得寵的機會,能被送到她身邊伺候的宮人,也都是找不到主子傍身的,不過配她也正好。

況且鐘萃現在學了不少知識,書上說過以訛傳訛,尤其是閑言碎語,傳到最後便徹底變樣了,終是人們不思慮,不想對錯而造成的,這便形成了流言蜚語。

要杜絕流言蜚語,便要多思、多看,才能不做那人雲亦雲中的一員。

鐘雲輝按男子讀書的方式教導鐘萃,經常叫她溫習,思考,讀書人通常看一句話,得出的涵義並不只有一種,而是次次看,都能得出新的領悟,有更多的看法,這才能稱呼讀書人,要是學不會思考新的看法,只會照搬前人的注釋,那見解也是有限的,更不用說能下場去考試了。

成帝的命令下了後不久,就有頂花翎,穿著黃鸝紫袍的侍監帶了當今命令來,他招了招手,身後就有宮人把工具收走了。臨走,黃鸝紫袍的侍監還笑了聲兒:“小主,還請恕奴才多嘴一句,還請小主記得自己的身份。”

鐘萃不知道侍監是什麽意思,她靜靜的站著,身上的袍子還沾著泥,微微垂著頭,看起來乖巧懂事,跟侍監道謝:“多謝公公提點。”

侍監便帶著人走了。

來時他得了楊公公點了一句,回去後很快跟楊培回復了,還添了句:“這位才人雖然行事不妥,但瞧著也不是個膽大的。”

楊培便回了陛下:“工具已經收回來了。”

聞衍身上明黃常服齊整,連皺褶都沒有,他端坐在案前,手上還拿著奏折在看。荊州地區發大水,每年這種時候都會連著請奏折來,請求朝廷支援,聞衍正為此事年年耗費國庫無數而憂心。

他擺擺手,等楊培弓身退後,放下奏折,還是問了句:“鐘才人表現如何?可有怨?”

“豈敢。”楊培回了四個字:“誠惶誠恐。”

聞衍跟著念了起來“誠惶誠恐”,心底的煩悶不悅有些放松下來,臉上對鐘萃的表現滿意幾分。

聞衍自幼接受正統教育,男子便是頂天立地,護內護外,女子溫柔賢惠,持家有方,溫柔解語,自他登基以來,後宮中的女子在他面前無一不是溫柔體貼,時刻牢記著自己的身份,從來沒有一個跟鐘萃這般大膽,身為後宮女子竟然親自跟奴才們廝混,還放下身段去砍草,簡直不怕人笑話。

既然誠惶誠恐了,想來她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了。

聞衍並非是不給人機會的。他不再過問鐘萃的事,目光回到奏折上。楊培等了會,輕輕退了下去。

沒了工具,幾個新分來的宮人手足無措的,鐘萃安慰他們:“不必憂心,現在宮中和墻頭的藤曼雜草已經清理了,周圍的雜草以後再慢慢清理吧。”又叫他們下去歇著。

綴霞宮已經被清理出來了,現在已經能住人了,只要平時再灑掃一下就行了,難的是綴霞宮四周成片的綠蔭,有許多高大的樹木,雜草成片,草木旺盛之地,蟲蟻眾多,鐘萃原本是想趁著有工具,這幾日把四周也收拾一番的。

鐘萃沒有挑主宮住下,而是挑了左側的院子,裏邊簡單灑掃過,床榻都安置妥當,一共有四間房間,其中一間放了鐘萃的嫁妝,四個宮人,宮婢住一間,兩個侍監住外院的房間。

蕓香已經把鐘萃平時用到的綢布、書籍筆墨,擺件等擺了出來,房間裏簡單的布置了一遍,就有幾分熟悉的感覺了,鐘萃在蕓香的伺候下洗漱過,又看了會書,遠遠的鐘鼓敲了一下。

蕓香探著頭往外瞧了瞧:“姑娘,宮裏大晚上怎麽還有鼓聲。”怪嚇人的。

“是宮門落鎖的鼓聲。”當今要是不踏入後宮,就會由鼓聲來提醒各宮關閉宮門,熄燈睡覺。很快,住在外院叫啊全的侍監就來回話了,站在房間外稟報:“小主,宮門已經落鎖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