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

素凈的房間裏,縷縷白煙從爐子裏升起,王嬤嬤跟蕓香兩個站在軟榻邊,焦急的等著大夫最後的診斷結果。府上的醫者被三房夫人裴氏請了去,王嬤嬤去外邊醫館裏請來的大夫。

請來的醫者臉色嚴肅,隔著雪白的絲帕診脈,在主仆三個忐忑的目光下診脈完。

“大夫?”

大夫面色嚴肅,眉心緊蹙,目光看向鐘萃:“姑娘先前說經常能聽到一些動靜,這動靜可是影響到了姑娘休息,平日作息了?”

鐘萃搖搖頭,那倒沒有。鐘萃把聽到聲音的前後仔細推斷過,她能聽到另一道聲音出現,幾次都是遇上讓她防備警惕的人出現時,那個時候她全服心神都放在了一個人身上,很快就聽到了另一道聲音。在平時的時候,那些聲音沒有傳進耳朵裏,並沒有妨礙到她的生活。但未知會讓人恐懼,鐘萃也害怕。

大夫面上松了松:“姑娘身體沒有大礙,不過頭部要是出了問題,像平常的頭疼腦熱,可以煎一副安神劑,像姑娘這樣的情形,還不曾遇到過,許是姑娘思緒太重了點,放開心懷可能就沒事了。”

一般思緒過重,又喜歡憋在心裏的人,長久了都要憋出毛病來。

這些高門大戶,裏邊規矩多,爭鬥多,許多不受寵的靠長期的壓抑性情,不敢暢所欲言,只能在背地裏發泄,心裏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執拗,出現了幻覺也並不稀奇,這種時候就需要他們開看一點,大度一點。江陵侯府的庶女,又住在這樣偏僻的院子裏,完全符合這種情況。

鐘萃早就做好了檢查不出來的準備,也不意外,微微頷首:“多謝大夫。”又叫王嬤嬤送大夫出府。

王嬤嬤滿臉愁容的送了大夫出門,再回來手上提了幾包藥去院子後邊找了個小角熬藥了。

鐘萃去參加了長平侯府的春日宴,回來後又把落下的字認了,坐在窗邊的長桌上抄了三篇大字才停下。

她學的字越來越多,已經超過了兩百字了,三少爺鐘雲輝都誇她學得快,按照鐘萃的學習進度,半年後她就能學完啟蒙書,學習的過程中,這些啟蒙書上又包羅了各種典故知識,常識,鐘萃很喜歡聽這些典故,從開始學知識開始,她的思想就已經從井底的那一方天地不斷的往外拓展了。

不過學知識真的好廢錢。

三哥說這只是最簡單易懂的書籍了,真正想要學深還要不斷的學習,學完了所有的啟蒙書籍後,才算是正式上學,而要下場考科舉,當秀才舉人,要經過十幾年的學習,能供學子讀書的,往裏邊的投入是一筆天文數字。

當今陛下重嫡輕庶,世家林立,皇權雖然壓在世家之上,但朝中的官員大多還是世家推舉的人才,能通過科舉考試上任的寥寥無幾。像江陵侯府這樣的勛貴人家,嫡子只要通過舉薦,很快就能入朝為官,但是像鐘雲輝這樣的庶子想要改變處境,只有努力讀書,十年苦讀,通過科舉之路來出頭了。

侯府對庶子的投入也不是無止盡的,在他們下場幾次考不中,這些資源就傾到下一位身上去了。鐘雲輝能抽出時間教鐘萃學知識,這個人情鐘萃一直記得。

正因為聽多了典故和學到了知識,鐘萃現在的目光已經不僅局限於在後院上了,穆氏等夫人們說起外地學子,總是高高在上,帶著不屑一顧,覺得外地學子們又窮又沒身份,實際上外地學子們進京參加科舉考試,都是實打實的讀了十幾年甚至更久的書,有文化,強過許多世家子弟的。

鐘萃覺得,嫁給這樣的舉子們沒什麽不好的,總比嫁給世家子弟,去高攀人家好。

以她的身份,說給穆文高,人家還嫌棄出身低,對她挑三揀四,要不是穆文高已經是說第三任繼室了,鐘蓉說的,她根本配不上。

想到之前聽到的鐘蓉的那番話,鐘萃捏著筆的手頓了頓。

王嬤嬤熬好了湯藥端了進來,木盤裏除了一碗安神的湯藥外,還有一疊果脯,王嬤嬤從廚房搶過來的,姑娘的婚事叫大夫人親自留了人,儼然是看重起來,府上的各處管事們也不敢再克扣秋水院的吃食用度了,“姑娘,湯藥來了,溫著的,現在喝正合適。我叫蕓香去打水了,姑娘喝了藥早點歇息,明日還要去給老太太請安的。”

鐘萃點點頭,聽話的放下筆,把幾張大字堆疊好。

她今兒也背誦、練了好幾個時辰了。

蕓香很快端了水進來,伺候著鐘萃洗漱好,扶著鐘萃在床上躺下,給她捏了捏被角,輕輕吹滅了房裏的燭火。黑暗裏,鐘萃緩緩闔上眼。

一室靜謐,還帶著隱隱的藥香味。

翌日天不過剛蒙蒙亮,鐘萃就開始穿衣洗漱了,照舊吃了兩塊點心墊肚子,鐘萃就帶著蕓香去給大夫人穆氏請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