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騎馬

第二天早上懷歆起來看了日出。

她裹著一件薄外套,坐在窗台邊,看著那輪火紅的太陽緩緩升起,在清冷皚然的雪山間映上暖融融的光輝。

這種溫度似乎也暖和了賞景的人。

出來旅行的意義就在於此,思想沉靜,忘卻那些不愉快的事情,讓心靈也滌蕩片刻。

懷歆正坐著,忽聞隔壁稍遠處一聲啪嗒,有人走了出來。

——郁承披著件深灰色呢子長衣,倚在欄杆邊遠眺。

他好像是在進行一通重要的電話。

纖長的睫羽低垂,眉宇似微鎖,英挺的面容冷峻,看起來氣場凝肅而緊繃。

他在等待,過了好一會兒,那頭似乎說了什麽,懷歆看到郁承的眉眼舒展開來,神情放晴了,如同雲卷雲舒的天色。

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好事情。

少頃,郁承掛了電話。

懷歆轉頭,軟糯著聲線和他問好:“承哥,早。”

他顯然也看見了她,隔著兩間客房,遠遠的,應該是勾了下唇:“早啊。”

“你今天有什麽安排?”她站起來,尾音略微上揚。

“這邊待的差不多了,收拾一下東西,下午就往稻城那邊開了。”郁承稍頓一瞬,問,“你呢?”

“我應該也要往稻城那個方向去。”懷歆苦著一張小臉,“可是還不知道怎麽解決車的問題。”

頓了下補充:“這裏打的應該不方便走長途,租車又感覺很難找……”

她的意思幾乎昭然若揭,可偏偏又不說明白,明目張膽地耍著小心眼。

郁承似笑非笑地望著她,屈肘倚在欄杆旁,懶散問道:“想讓我給你當司機?”

男人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微勾,略含著點興味,好整以暇地看著她。

懷歆沒想到他這麽直截了當,感覺自己被殺了一血。她幹咳一聲,堪堪維持面上笑容,索性不再曲折迂回,也支起身,頗為直白地請求:“可以嗎?”

在熹微的晨光裏,小姑娘像是被一圈暖融融的金邊裹住了似的,純白色的針織毛線帽,外層的發絲兒呈現棕栗色,漂亮白凈的奶油肌,雙眸清亮有神,卷翹的眼睫輕輕撲閃。

郁承凝視她片晌,漫不經意地笑了。

他不急不緩地摘下眼鏡,放進前襟口袋,修長十指相扣交疊在前,對她溫聲說道:“下午兩點發車,這位乘客如果確定要啟程的話,記得準時下樓。”

他說完便進去了。

懷歆低下頭,扯了扯自己圍巾一端細碎的流蘇,少頃,在無人看見的角度,隱秘地牽了下唇。

她把行李箱搬下樓的時候還沒到兩點,就在前台和老板娘聊了會天。

老板娘這兩天經常看到她和郁承同進同出,八卦兮兮地問:“幺妹兒哦,你和89房的客人什麽關系呀?”

懷歆將頭發挽至耳後,自然道:“他是我領導。”

“哎,一起來的嘛?”

“不是,就是旅途中恰好遇到。”

彼時郁承恰好從樓上下來,老板娘朝她不動聲色遞去一個眼波,話音就戛然而止。

她想說什麽懷歆也清楚,她半倚在前台邊,臉上揣著笑,目不轉睛地看著英俊挺拔的男人闊步靠近。

“收拾好了?”郁承問。

“嗯。”

懷歆步伐輕盈,跟老板娘最終作別之後,跟著他走到那輛越野車邊。

車尾箱很寬敞,帶來的行李都能放下。懷歆看著郁承把她的箱子壘在他自己的上面,微提了下嘴角,沒說什麽,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。

在離開之前懷歆沒忘記把自己的行程囑咐告知周燕,車子發動上路之後,她不著痕跡地看了眼後視鏡,周燕果然很上道地跟在後面,懷歆便放心地收回視線。

車廂內安靜,郁承說:“如果想聽手機裏的歌,可以連藍牙。”

懷歆唔了聲,反問他:“承哥,你有什麽想聽的歌嗎?”

“我都可以。你選就行。”

他在很多事情上都是這樣溫和無謂的態度,看似沒有什麽偏好,怎樣都行,天生一副讓人無法挑剔的好脾性。

但懷歆知道,越是這樣表面圓通的人,其實越是不容易走近的。

她沒作聲了,連上藍牙之後,在歌單裏隨便選了首歌,很快具有動感節拍的樂曲便在車內響了起來。

《Sentimentos》,一首拉丁沙發樂曲,電子混音和傳統弦樂的結合。

極致慵懶舒緩的阿根廷風情,隨性又浪漫。可小提琴悠揚的尾音中卻似含著余音裊裊的憂愁,旋律繾綣流淌,讓人回味無窮。

豐富的肢體語言,張力拉到極致,中間有一段富有節奏感的探戈小跳,每一個重音落下都像是舞者旋轉裙擺時的驚艷回眸,情人間的呢喃絮語,進退之間曖昧試探的真心假意。

越野在平坦道路上平穩馳騁,窗外的雪山覆蓋著純粹的白,樹林和草甸仍舊生機勃勃,兩旁景色稍縱即逝飛速倒退,懷歆淺淺地彎著唇,靠在椅背上欣賞美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