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章

姜含元叫樊敬領著與他同來的隨衛下去休息,轉身自己尋到了莊太妃的面前。

束慎徽也在,和他母親說著昨夜功德寺裏的意外失火之事——如此大事,他便是想瞞,也是瞞不住的。

他言語裏將火勢說得小了不少,但太妃依然後怕,安慰了一番姜含元,又痛斥兒子:“你怎的一回事?多大的人了,竟然只顧自己遊樂?深更半夜出去也就罷了,不記得也叫一聲兕兕?若非先祖保佑,兕兕她也出來了,你留她一人在那裏,人都睡熟了,豈非危險至極?”

姜含元覺莊太妃是真的生氣,他低著頭一言不發,便插話:“母妃誤會了。他起先是叫過我的,是我自己不想去,回了他。後來等他走了,我睡不著,又改了主意,自己也出去了。真的和他無關。”

莊太妃停了,神色這才終於緩好了些。

姜含元感到身旁的人轉過臉,仿佛在看她。她沒動,目光繼續落在對面太妃的臉上,接著道,“這回得見母妃,我心中倍感親近,如遇親母。得蒙母妃錯愛,我也極想再多留些時日,侍奉母妃,只是樊叔已經到了。我來,是想敬詢於母妃,是否還有別事。倘若無事,我打算盡快動身。”

她是真的喜歡太妃,也喜歡這個地方。但梁園雖好,不是久戀之家。

她來自何方,又將歸去何方。這一點,她心中極是明白。

莊太妃沉吟了片刻,目光突然轉向正默望著姜含元的兒子,冷不防叫了他一聲,“三郎!”

束慎徽醒神,迅速從她身上收目,轉頭望向自己的母親。

“兕兕這裏,你可還有別的事?”莊太妃問道。

束慎徽仿佛有些遲疑,沒有立刻回答。不想,沒等他最後開口,莊太妃便自己點了點頭,“知曉了。那便是無事。”

她不再看兒子,望向姜含元笑道:“兕兕,我也極是不舍放你離去的。還有那位樊將軍,我想著他遠道而來,也需安排遊玩一番,算是盡幾分地主之誼。但早上聽他的回話,仿佛雁門那邊確有要事,他著急得很。既如此,罷了,正事要緊。我這邊,王陵既已去了,別的事,便都可有可無。兕兕你自己安排,哪天都好……”

太妃再一沉吟,又道,“你不必顧忌我。若當真有事,明日也是無妨。”

束慎徽迅速擡眸,看著自己的母親。

莊太妃卻分毫未覺,只望著姜含元,靜待她的回話。

姜含元垂眸:“多謝母妃體諒,不計較我的無禮。那我便明日動身。”

莊太妃點頭,隨即嘆息一聲:“我是真的舍不得這麽快放你走。關山迢迢,即便知道將來你必還會再來瞧我的,但卻不知是哪年哪月了……”

她停了下來,忽然示意姜含元到她身旁。

姜含元過去。她伸臂,將人摟入懷中。

姜含元溫順地把臉埋入太妃溫暖柔軟的懷裏。她的鼻息裏,仿若也聞到了一縷淡淡的混合了清檀和蘭芬的暗馨。

慢慢地,她的眼睛有些發熱。

眼前的太妃,令她忽然想起了她夢中的母親。

莊太妃靜靜抱她片刻,最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背,慢慢放開她,又端詳著她的面容,最後擡手,替她撫平散落出來的一縷鬢發,面上露出了溫柔笑意:“那就這樣吧。兕兕你一路平安。”

她撒開姜含元,目光再次轉向兒子,第一次直接叫他的名,“慎徽,我來這裏,就是為了見兕兕。如今人見到了,我也知足,我該回了,你們不用送我。她明日動身之事,你安排好。”

她喚來了執事太監,吩咐回山。太監預備太妃起駕,忙而不亂,很快,輿駕準備完畢,眾人恭候在外。束慎徽和姜含元將莊太妃送出了宮門。她沒再說什麽,走到輿駕之前,停步,轉頭深深凝望了一眼那正並肩站在宮階之下的兩人,面上露出微笑,拂了拂手,示意二人止步,隨即登上輿駕。

姜含元目送太妃,待前方一行人漸漸消失在了視線裏,轉過臉,便對上了身旁之人投來的兩道目光。

她臉上露出了笑意,道:“我這邊無事,無須殿下替我安排。殿下若是有事,盡管忙去。”

她說完,他沉默著,沒有回應。

她朝他點了點頭:“我先進去收拾東西。”走了幾步,忽然聽到他在身後說道:“樊敬遠道而來,我領他去附近走走吧。也算是來過一趟。好在幾步就到,無須他再勞累跋涉。”

姜含元轉頭忙道:“不敢勞你大駕。我帶樊叔到附近轉轉便可。”她說完,卻聽他道:“無妨,我今日無事。我母親方才之言,你也聽到了,本就是我該盡的地主之誼。”

“你昨夜受驚了。去休息吧。”

他朝她點了點頭,隨即邁步離去。

姜含元看他的意思是這麽定了,只好隨他,自己回房去收拾東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