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

王府的門房知攝政王今夜將會宿在宮中,天黑,等到王妃歸來,府裏的知事和侍衛等人也全部歸了位,便閉了大門。不料晚些,有人叩門,本以為是什麽不上道的訪客,這幾日,光他這裏,就拒了不知多少的投來的想拜望女將軍王妃的帖子,出去一看,竟是攝政王的馬車停在門外。他從宮中回府了。

門房趕忙開門迎人。

“王妃回了嗎?”束慎徽一進門開口便問。

“稟殿下,回了,回了有一會兒了。”

束慎徽便徑直去往繁祉堂。

這個時間還不算很晚,戌時兩刻鐘的樣子,姜含元還沒睡。晚間她回了房後,先是整理這些日收來的要替士兵們捎回去的行李,多為冬衣和鞋,整理完畢,還不想睡覺,又去這院中的書房,取了筆墨紙硯,再挑字帖,想在睡前臨上幾頁。

她雖然從小在軍營生活,但早年,姜祖望其實一直還抱著女兒長大後能回歸的念頭,所以,並沒有因她身在軍營而放任不管。除了安排最好的弓馬師傅教她自己渴望學的武功,經書也沒丟下,姜祖望讓身邊有個出身於五經博士的長史去教。她天資聰慧,繼承了姜祖望的軍事天分,學武學兵法極有靈氣,能舉一反三,但她的字,實話說,從小到大,一直寫得不怎麽樣。

這是需要花費時間去換取的。她沒有足夠的時間和興趣可以分給自己去練字,所以多年來,也就是陸陸續續在軍中的閑暇空档裏想起來去劃拉幾下而已。早年也無所謂,但最近幾年,隨著她在軍中職位的不斷提升,經手的文書越來越多,她那永不服輸的好勝之心也開始促使她重視起了自己的字。奈何職位提升便意味著軍務繁忙,更沒有什麽時間可以留給她練了。正好現在,吃飽了沒事幹,做這個最好不過。

她的字寫得不怎樣,但鑒賞力還是有幾分的,那曾教她讀書的長史便是個書法好手,把她教出來後,就成了俗稱的眼高手低。

這個用作新房的繁祉院,處處都透著一股子新開墾的味道,書房也是如此。一看就是新置出來的,書也都很新,但種類倒算齊全,也有她想要的帖。

她看中了一幅碑帖,內容看著像是為一位德高望重的去世的官員作的墓志銘,沒有署名,不知何來,但字是鐵畫銀鉤,筆勢飄逸,越看越是喜歡,於是取了,帶回到寢堂,將案上的燭台燃得亮光光的,專心致志臨帖。許久沒握筆了,手感凝澀,握這三寸筆杆,竟比握刀不知要艱難了多少。慢慢寫了兩頁,好容易剛有點進入狀態,自覺出來的字也仿得不錯了,頗為滿意,正欣賞著,忽然聽到有人在外叩門。

她以為是侍女要來問她宵夜,喊:“不餓,不必替我準備宵夜——”

叩門聲停了,但很快,又響了起來。

“是我。”一道男子的聲音傳入耳中。

姜含元停住,扭臉望向門的方向,頗覺掃興,片刻前的心情全都沒了。

是他?

他怎麽突然回來了?不是說明早大朝議,今夜要在皇宮過夜嗎?

她只好起身,看了眼桌案,又回來,飛快地先收了字帖等物,拿冊別的書給擋了,這才過去開門。

束慎徽入了房,關門,慢慢地轉過了身。

姜含元也沒問他怎突然回了,只點了點頭,說了句我去睡了,便要朝那美人榻走去,卻聽他叫住了自己:“姜氏!”

姜含元停了下來,望過去。

他朝她走了幾步過來,卻又仿佛猶疑了下,停住了。

“適才我進來,聽張寶說,今日你的信全都送完了?”他道,是搭訕的語氣。

姜含元嗯了聲。

“實在是辛苦你了。青木營裏的兵卒,想必對你十分擁戴。”

“殿下若是有話,直說便是。”

用不著顧左右而言他,給她送戴高帽。

他微微咳了一聲,“是這樣的……再過些天,便是賢王老王妃的壽日,到時候,賢王府會替老王妃辦個壽宴,以表慶賀。我知你不喜應酬,別的關系不去也罷,但賢王是皇伯父,老王妃也一向親厚,所以到時候你若能去,最好去一趟。”

“明白了。”姜含元答,“到時候我會去。”

他朝她露出笑容:“多謝體諒。”

姜含元頷首,轉身要去。

“姜氏!”他又叫住了她。

他終於好似下了決心,“你知溫節溫家嗎?”他問她。

姜含元看著他,沒有應答,既不點頭,也不搖頭。

他自己繼續說道,“溫節是我從前的太傅。他有一女,名溫婠。今日她的兄長尋到了我的面前,溫家遇到些麻煩,希我能予以相幫。”

“溫家女兒最近議婚,婚事受阻,是不是?”姜含元直接說了出來。

他一怔,“你都知道了?”

“張寶之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