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章

“羅希光的妻子與父母都死了,就在前夜,殿下與臣等還未出彩戲園時,他一家人就都被殺了。”

徐允嘉站在內殿裏,恭敬地稟報。

“證據不都握在羅希光手裏麽?那柯嗣既已看出羅希光將證據交給了徐世子,又為何要遣人去殺羅希光的一家老小?”丹玉眉頭緊皺。

柯嗣便是那位彩戲園的柯總管。

“怕是擔心羅希光手中的證據未必只有他交給徐山嵐的那些。”謝緲依靠在床榻上,身後半開的窗欞外傾落大片明凈天光,他在其中,眉眼明凈,漫不經心地瞧著手中的信箋。

“不錯,羅家的確有被翻找過的痕跡。”徐允嘉點了點頭,隨即又道,“可惜,羅希光掌握的證據還不足以推斷出彩戲園背後的主人到底是誰。”

“不是那個像頭熊似的家夥?”丹玉撓頭。

他還記得前天夜裏在彩戲園地下瞧見的那個身形臃腫的中年男人,那人便自稱是彩戲園的東家。

“一個京山郡來的富商,怕是還沒有這個本事制住那些世家子弟,還有那兩個遊走在月童與青溪,澧陽的兩個商幫幫主,更何況是那四個朝廷命官。”徐允嘉昨日便將那自稱是彩戲園東家的死者的身份調查過,若只是依靠他自己,他絕沒有可能經營得起這樣的生意。

他一定是背靠朝中之人,且還是身份不低的人,才敢有那樣天大的膽子。

“可如果不是他,那他背後的人,又是誰?”

丹玉一向是個直性子人,也不大能看得明白這其中的彎彎道道,在謝緲身邊,一向是徐允嘉的頭腦最好。

“去問問柯嗣,不就知道了?”

謝緲面上神情極淡,笑意不甚分明。

徐允嘉見他掀開錦被,便忙上前去扶他,他與丹玉一向是了解謝緲的,謝緲要做什麽便一定會去做,哪怕他此時還受著傷,臉色也不大好,他們兩人也並不敢多言相勸。

但珠簾碰撞的聲音響起,丹玉與徐允嘉側過臉才瞧見那一道紫棠色的衣袖,回過頭時,卻見太子殿下又已躺在床榻上,錦被也在他身上蓋得好好的。

“……?”

“……?”

丹玉和徐允嘉皆是一愣。

在彩戲園地下的洞穴裏受了寒,戚寸心到今日還在咳嗽,在床上已經躺了一兩天,她實在憋得慌,便與子意子茹上庭內的石亭裏待了會兒。

她才一進來,瞧見丹玉和徐允嘉呆立在謝緲床前,她有點茫然,“這是怎麽了?”

“下去。”

謝緲輕瞥他二人。

“是。”

徐允嘉垂首應聲,隨即便拽著一臉懵的丹玉轉身,朝戚寸心行了禮後,便匆匆掀簾出去了。

“還要睡覺嗎?”

謝緲見她走過來,便問。

“不了,躺著頭更疼。”戚寸心搖了搖頭,有點蔫蔫的。

謝緲打量著她卷曲的亂發,只不過睡了一個午覺,她的發尾又打結了,看起來有點毛茸茸的。

“這頭發沒救了,幹脆我讓子茹幫我把發尾剪去一些算了。”

戚寸心順著他的目光看下去,瞧見自己的發尾,她有點苦惱。

“我幫你梳。”

少年睜著一雙眼睛,看起來十分真誠。

“你手上還有傷呢,最好不要動。”戚寸心拒絕。

“不礙事。”

他已坐起身,掀了錦被。

戚寸心坐在銅鏡前還有點忐忑,她想起那天他梳斷她的一縷發,頭皮就有點發緊,可是看著他那樣認真的模樣,她抿了一下唇,小聲警告:“我再相信你一次,但你要是又扯斷我的頭發,我就讓柳絮今晚的晚膳不要準備魚了。”

就跟那只小黑貓似的,謝緲和它一樣,都喜歡魚。

銅鏡裏照出少年漂亮的面容,他聽見她的話,便彎起眼睛笑了一下,纏著細布的手抓著她的一縷發尾,再用另一只手中的木梳慢慢梳理。

上次是他不得要領,這一回他看起來格外小心。

小黑貓坐在梳妝台上舔爪子,隔一會兒歪著腦袋看到鏡子裏的自己,就露出尖銳的指甲去抓銅鏡,爪子碰到冷冰冰的鏡面,它嚇了一跳,渾身炸毛一下跳進了戚寸心的懷裏。

戚寸心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腦袋,忍不住笑了幾聲。

小貓戴著的忍冬花項圈有點舊了,她摸了一下,盤算著給它繡個新的,在小貓呼嚕呼嚕的聲音裏,戚寸心又想起方才在內殿裏的丹玉和徐允嘉。

“緲緲,丹玉他們來,為的是什麽事?”

她好奇地問。

“羅希光的妻子與父母都被殺了。”謝緲的目光專注,仍停留在她的發尾。

“什麽?”

戚寸心摸貓腦袋的動作一頓,滿眼驚愕。

她失神良久,才找回自己的聲音,“我聽丹玉說,羅大人是從綏離的戰場上回來的,因為綏離的仗打敗了,他也被降了職,在月童做了個閑散的武官,彩戲園的事原本跟他一點兒關系都沒有,他原本可以不管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