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暗中立志

“白落秋……你叫什麽名字?”李先生清俊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同尋常的表情,懷念又克制。

“我叫李泉,是德春班箱頭的兒子。”李泉老實地說。

“謝顏,白老板年頭收的小徒弟。”謝顏不問自答。

“……”李先生似乎還想問些什麽,話到嘴邊卻又停下。

謝顏明顯地感覺到,眼前這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身上散發出一股極強的悔恨與頹喪。

“德春班……白落秋……”

他喃喃幾聲,下一秒斂起眼神,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鏡框,生硬地轉移話題。

“這座茶樓是我的產業,但我並不一直在這裏,茶樓的管事是柳掌櫃,你們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問他。”李先生指了指櫃台後一個富態的中年人。

“茶樓後有一塊小院子,是當初建茶樓的時候剩下的犄角旮旯,現在堆著柴火和煤,還有一間小屋子,你們沒地方住可以先睡在那裏,白日裏就在茶樓幹活——”

“我會打掃,還會燒水煨炕,攬客跑堂!”李泉見大家之前看中的都是謝顏,怕自己被嫌棄,趕緊表示。

李先生點頭,“你們是溫二少帶來的,還是我故人班子裏的人,我不做苛待,但也不會太過偏心。在西餐廳開起來前,你們就留在茶樓跑堂,工錢和其他夥計一樣一個月四塊現大洋,謝顏身體沒好的話可以先休息幾天。”

李先生看出了他的身體狀況,謝顏也沒有逞強推辭。

一個月四塊現大洋就是一千塊錢,還包吃住,對於他們兩個舉目無親的人來說實在是再好不過的選擇,畢竟方才一路走來,他們可看到不少流落街頭的乞丐流民,比起那些人,李泉和謝顏已經足夠幸運。

李先生留下說了幾句話就走了,謝顏推測,這座茶樓只是他產業裏的一個添頭,若不是今天在這裏約見溫二少,他也不會過來。

“小李和小謝,你們跟我來。”早上茶樓沒幾個客人,柳掌櫃索性親自招呼他們過來。

“麻煩柳叔了。”謝顏點頭,他雖然話不多,但需要的時候嘴卻方便,不然也不可能年紀輕輕就當上律所合夥人。

“沒事兒,外鄉人在漢口紮根不容易,你們兩個還無親無故的,也是運氣好遇上了溫家二少,不然指不定怎麽樣呢。”柳掌櫃一邊感嘆,一邊帶著他們朝後堂走去。

“柳叔也是外地人?”謝顏不動聲色的接話。

“我是十年前帶著老婆孩子來的漢口,不過我那時候有親戚投靠,還帶著本錢,就這樣還是賠了個血本無歸,幸好本事不錯被李家看上……”柳掌櫃一邊念叨自己的陳年舊事,一邊打開後堂側的一扇小門,帶他們來到茶樓後的小院子。

李泉和謝顏的年紀和他兒子差不多大,又和他當年一樣從外地來,柳掌櫃看到這兩個年輕人,難免回想起自己當年吃的苦頭,忍不住對他們好一些。

“就是這裏了,地方不大也就能晚上落個腳,門和茶樓後堂是通的。”柳掌櫃從袖子裏摸出一串鑰匙取下一把。

“我把後堂的鑰匙都給你們,方便你們出入,但一定要鎖好門,絕不能讓外人進來。”

謝顏一邊接過鑰匙一邊打量這個院子,方才李先生說是小院子一點都不誇張,巴掌大點地方全堆著柴火,只留了條小空隙通向後面的小屋子,滿打滿算也就是個十來平米大小。

“對了掌櫃的。”謝顏記著李先生方才聽到德春班時的特殊反應,趁機打聽,“你說你現在是給李家幹工,這李家到底是什麽來頭,李先生在漢口,和我們德春班又是哪來的聯系啊?”

“李家是漢口的大家族了,從祖上開始經商,主要做糧食生意,家境雖然比不上船王溫家,但也十分殷實。”柳掌櫃想了想道。

“至於德春班,你們都不知道的事,我哪裏清楚,李家雖然根基在漢口,但在京中也有幾門親戚,想來是李先生以前去京城走親戚的時候認識的吧。”

謝顏聞言知道柳掌櫃確實不清楚內情,只好把現有信息先記在心裏,點頭道謝。

“其實我們茶樓原本有兩個夥計,是不缺人手的。”柳掌櫃突然說。

“李先生的西餐廳還沒開,讓你們先在茶樓幹活是怕你們沒地方去,並不是真要你們幹什麽,但你們自己心裏得有個成算,貴人相助只是一時的,想要長遠立住腳必須自己踏實苦幹。”

柳掌櫃這番話乍聽上去有些不客氣,實則是把他們當做子侄後輩才會安頓的心窩子話。

謝顏作為一個骨子裏的成年人自然聽得出他的良苦用心,李泉自幼在戲班子裏吃苦,也分得清好歹,因而都點頭應是。

柳掌櫃見他們聽得進去話,愈發覺得這兩個年輕人不錯,想了想又從袖子中摸出一塊現大洋。

“按理說茶樓的月錢是月底才結,但你們情況特殊,身上沒錢,我先支給你們一塊現大洋,你們去給小謝抓些藥吃,再買兩床被褥用,今天就不用上工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