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 迢迢長路68

◎小寒終至◎

冬至日, 家家戶戶吃餃子。

這時節沒什麽好菜,尋常人家左不過是蘿蔔白菜,自從洛螢從夜梟哪裏得了通玄司鮮貨莊子的玉牌, 帶著王媽走了一趟之後, 誠和當裏的吃食頓時豐足起來。

洛螢一套刀法耍完, 苗刀在手中發出陣陣錚鳴之聲,似在歡欣雀躍。

收刀回屋,王媽已是起了,早飯慣常, 等到了中午和晚上就能吃餃子了。

許是因為節氣的原因, 今日的生意格外蕭條。

營業室櫃台之上,一人鋪了一張宣紙, 手裏個個拿著一支筆,都在畫消寒圖來解悶。

“看看小義這梅花畫的,真不錯。”崔先生手持一支毛筆, 伸著頭看過去嘖嘖稱奇。

冬至日畫九九消寒圖聊作解悶, 已是有數百年的歷史。

蔣義用毛筆勾出一張白描的梅花,這梅花花開九朵,每朵又有九片花瓣,從冬至這天算起,每一日用紅筆點上一抹花瓣,九九八十一天過後,九朵紅梅綻放,已是春天來了。

文人雅士多以此打發時間,聊作情趣, 有些懶散的, 亦或是畫不好這消寒圖的, 就寫九九消寒表,亦或是寫成消寒圖。

如今這誠和當內,這消寒圖就有著三種畫法。

蔣義這個學畫自然是畫著圖,崔先生卻是在宣紙上畫出了九個大方格,又用毛筆帽蘸著墨汁印出一個個小圓圈,每個方格裏印出九個圓圈,再以筆填充每日的天氣。

“我說老崔,這多少年了,你還這麽畫圖......”王小田看著崔先生的消寒圖搖了搖頭。

這種畫圓圈的圖,是各個學堂裏教給孩子們的,簡單好學,但數九過後,看起來並不如畫梅那麽美觀。

“上畫陰,下畫晴,左風右雨雪當中。”王小田搖頭晃腦地念著一句口訣,看著今天的雪天,崔先生已經落筆畫出了記號。

洛螢看著他們彼此畫著圖,自己也在眼前的宣紙上落下一筆。

與他們畫的都不同,她寫的九九消寒詩,同樣是在宣紙上畫出九個方格,要寫九個字,“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”,每個字都是九筆,一日寫上一筆,這簡單的消寒詩寫完,寒氣漸盡,已是春深日暖時。

只不過她今日已經落了一筆,剛寫了一個點,就硬生生停筆,不上不下地卡在這裏,看著這唯一的一個筆畫,心裏很想繼續寫下去,但只能停住。

冬至日誠和當只營業了半日,徐先生和崔先生在鋪子裏吃過了晌飯,下午便回家陪了家人。

晌飯的餃子是豬肉韭菜雞蛋的,是這時節難得的好吃食。

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了一上午,過了晌午還沒有停。濃雲飄雪風不大,誠和當歇了業,小爐子上寧爺熱了一小壺酒,沿街有叫賣凍柿子凍梨的,買了一筐回來大夥圍著爐子吃著,美哉美哉。

“唱本兒的看書啊——”

“買大本兒新黃歷,月份牌兒呀——”

有些模糊的叫賣聲傳來,這是冬季獨盛的行業,背著木箱子,手提布包下街賣書的。

一聽到這叫賣聲,蔣義立刻起了身,“我去看看有賣什麽書的。”

洛螢揮了揮手,“要是有什麽時興的新鮮書就拿幾本回來,我也出去挑挑。”

洛螢懶散散地靠在椅子上,這賣書的沿街遊走,專賣唱本,鼓兒詞,如今時興的小說也賣上了,也有《三字經》,《千字文》一類,冬日裏大家解悶子的東西不多,因此這賣書的生意格外興盛。

沒過一會兒,蔣義抱著一本小說回來,耳朵有些泛紅。

洛螢看了一眼,“外邊是冷了?出去這麽一會子耳朵都凍紅了。”

這小子張了張嘴,囁嚅了一下,“還下著雪呢,不冷,沒幾本新鮮書。”

瞧著他吞吞吐吐的樣子,一旁窩著的大掌櫃王小田似乎想到了什麽,看著他一樂,

“小義,你是被那賣書的瞧了什麽新鮮書?”

蔣義吭吭哧哧半天:“下回買書還是上書鋪裏去吧,書鋪裏的書又多又好,這賣書的不正經。”

看著這小子憋紅的臉和耳朵,再加上小田叔那語氣中的促狹,洛螢搖了搖頭,不用想她也知道了,想來是那賣書的對著蔣義兜售了些小-黃-書,給孩子整的不好意思,對著這屋裏唯一的姑娘又難以開口。

對於走街串巷賣書的而言,比起賣出去的各類閑書唱本,實際上還是這些暗地裏的交易更賺銀子。

寧爺托著自己鼻梁上的眼鏡,緊盯著報紙上的內容,眉頭緊皺,不知是看到了什麽新聞。

洛螢注意到老人家的神色,側過頭去詢問:

“寧爺,怎的了?”

“這報紙上說洋人要過什麽外洋的冬至,偏生叫什麽“聖誕節”,豈不是胡鬧,聖誕乃是我朝道門神靈降生之日,居然還有不少學生湊熱鬧過這西洋的冬至,西洋聖誕,長此以往,這我朝道門的聖誕可不成了西洋人的節日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