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 迢迢長路20

◎人生難得圓滿◎

隨著她話語一出,空氣仿佛凝滯。

劉班主僵硬著臉悶笑一聲:“呵呵,這位小姐可真會耍人,什麽紫羅戲衣,蘇大家的都走了三十年,這話可不好亂講啊。”

那守門人此刻也意識到了來者不善,可看著眼前的這洋氣小姐,手裏只提了一盞馬燈,氣定神閑,仿佛成竹在胸。

“是嗎?”

洛螢的眼睛直直地盯在這燭火熒熒的,香氣裊裊的美人神像。

“蘇大家,您以為呢?”

她柔聲輕問。

正堂之內的美人神像並不高,仔細看著,也不過是一般的神像大小,但卻異常精致。

神像表面漆色濃艷,華貴非常,在供桌上冥冥燭火的映襯之下,影影綽綽的,顯出妖冶的狐臉來。

那濃紫的神衣裙裾之下,仿佛暗藏幽深。

月色漸濃,斜斜地照進了屋檐的一角,燭火幽幽。

洛螢的陰陽眼之下,清楚看見這宛若九天仙妃的女神像走出一道娉娉裊裊,搖曳生姿的身影。

周遭的一切變得模糊,仿佛進入了神鬼之域。

頭戴金冠,紫帔戲衣,宛若戲曲之中的神仙妃子,艷麗無邊。

“小姑娘,我倒是不記得什麽時候見過你。”

她款款迎到洛螢的面前,眼帶打量,語氣稀松,聽在人耳裏卻帶著詭異的戲腔,語調高低起伏。

“久仰蘇大家大名,不請自來,還望勿怪。”

“在下洛螢,誠和當的新東家。”

洛螢依舊提著手中的馬燈,陰陽眼視角之下,那人臉與狐臉交織,看得人幾乎重了影。

蘇瑤仙的嘴角勾出一抹詭異的弧度,面容似笑非笑。

“塵歸塵,土歸土,天道誓約,就算是你是那人血緣後代,因果已了,你若是想報仇,恐怕天道不允。”

洛螢瞳孔一縮,她並不知道洛永誠與那紫羅戲衣的主人,也就是蘇瑤仙之間到底有什麽糾葛。

她介紹自家是誠和當的新東家,也不過是開口一詐,希望能詐出點東西來。

這一詐,蘇瑤仙言語中的意思是,她與洛永誠立下過天道誓約,誓約結束,她取了命,因果了斷,別人再也無法幹涉,而且......是天道不允?

頃刻之間,洛螢面色不變,心思流轉,再度開口:

“因果已斷,我自不會橫加幹涉。”

“今次前來,是想與蘇大家談個心。”

只聽蘇瑤仙笑了出來,好似碰見了什麽十分好笑的事情一般。

“談心?談什麽?”

她饒有興致地問著,看向洛螢的眼神裏滿是玩味。

“先談談杜蘭芝。”

聽到洛螢此言,蘇瑤仙的語氣一冷。

“你既知曉因果,又何故前來?杜蘭芝立下了誓,卻違了約,取她人命乃是天道默許。”

“穿上這紫帔,得我二十年浸淫戲曲之功,嗓音透亮,氣韻充盈,唱念做打,無所不精。”

“得紫帔,此生獨身精於戲,傳此道,但有二心,違者即死。從杜蘭芝接過這衣裳的那天起,那就立下了誓約。”

“可她杜蘭芝偏偏生了二心,我為紫帔之主,按約取命,有何不可?”

“你要知道,這紫帔能讓把一個人捧到天上去,這春喜班裏,何人不想得此殊榮?”

“我選了杜蘭芝,可她因為一個書生違了約,動了情,你說她不該死嗎?”

蘇瑤仙語氣冰冷的反問,帶著隱隱壓抑的怒意。

她衣袖一甩,只見那春喜班的劉班主也被卷了進來。

在劉班主的講述中,杜蘭芝名叫二丫,是劉班主從拐子手裏買下來的。

二丫初來的時候,骨瘦嶙峋,只剩個皮包骨,連人的模樣都看不出來了,可憐得很。

那幾年正是世道亂的時候,生計艱難,把她買下來給口飯吃已經是天大的恩惠,誰又不可憐呢?

五歲的小丫頭肩不能扛手不能提,在戲班子當個娃娃似的養大了,七歲開始學習,一學就是六年,十三歲穿著紫帔以藝名杜蘭芝登台,名聲大噪,一舉成了春喜班的台柱子。

自三春班與四喜班合並之後,這春喜班裏從來不缺既有戲曲天賦,又下苦工的人。

戲子是下九流,什麽人人平等,男女平等,人皆有權不過是新朝這幾年的事兒。

那看客票友捧著你的是個角,不捧你的時候不過是玩意兒罷了。

杜蘭芝能被捧起來,是瑤仙娘娘選的人,穿上了這紫帔。

不然這春喜班第一花旦的位置,憑什麽給一個小丫頭?

角捧起來了,春喜班闊起來了,杜蘭芝更是被班子裏都捧著呢。

全班子捧著這一個人,大花旦,刀馬旦,青衣,她杜蘭芝無一不精,名聲傳出去,一身的功夫是班子裏一點點喂出來的。

這因為什麽?還不是因為杜蘭芝穿上了紫帔,是被瑤仙娘娘選中的人!

不然這偌大班子,憑什麽為她杜蘭芝服務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