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

更半夜,萬籟俱寂。

街上的燈籠已經逐漸熄滅了,整個雁城都陷入了濃稠如墨的黑暗之中,偶有打更人敲著木梆從小巷之中穿行而過,留下串細碎的響動,很快又重新歸於一片靜謚。

縣令陳松當日身死的那座宅院,裏頭的女眷仆從早已樹倒猢猻散,各自奔各自的出路去了,偌大的宅子變的空空蕩蕩,鴉雀無聲,透著股陰森森的可怖氣息,成了名符其實的“兇宅”,無人敢來靠近窺看。

與外頭的漆黑陰沉所不同的是,在宅子地下隱秘的地牢裏,卻是燈火通明,光線亮的簡直能刺瞎人的雙眼。

“還不肯說麽?”

阿元站在一個癱在地上渾身血肉模糊的人面前,示意左右兩邊的羽衛將綁在那人胳膊上的鐵鏈拉起,強行將他從地上拖著虛弱的身子,搖搖晃晃的吊在了刑架之上。

“你既是青丹會的壇主,想必是見多識廣了,這個東西你肯定是認得的。”

他拿著手中一塊釘滿了鐵釘的桐油板在雲致雨的眼前晃了晃。

“若不想嘗嘗它的滋味兒,你就不要再浪費這最後的機會,說吧,青丹會神主的真實身份,還有與他相關的都有哪些人,有什麽說什麽,只消說出一個名字來,你就不必受這苦楚了。”

雲致雨遍身的傷痕累累,手腳流著膿瘡和鮮血,一張臉亦是腫脹變形,看不出半點當日在言朱樓的光鮮艷麗,簡直是判若兩人,顯而易見,他這幾日遭受了怎樣的酷刑折磨。

“我,我不是都說了嗎······”

他眯著已腫成一條縫的眼睛看著阿元,明明氣若遊絲,連說話都費勁,卻還是咧著嘴笑了起來。

“青丹會神主就是,就是我呀,你快砍了,砍了我的頭,去向你主子搖尾邀功去吧,哈哈哈······”

似這樣的挑釁,阿元早不知聽了多少回,根本不予理會,直接一個眼神,旁邊就有羽衛從燒沸的鍋裏舀了滾燙的熱水,潑向了雲致雨的雙腿。

“啊!”

雲致雨嘶啞著喉嚨慘叫著,疼的大汗淋漓,小腿抽搐個不停,可沒等他稍稍緩口氣,阿元就用手中的那塊釘板按在了那被燙的通紅的皮膚上,毫不留情的往下一梳。

這皮開肉綻的鉆心之痛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,雲致雨狀若瘋癲的扭動著身體掙紮,拼了命的想逃離,可他現在就是塊砧板上的肉,哪裏逃的了,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。

痛苦與絕望之下,雲致雨顫抖著兩眼一翻,頭綿軟無力的垂了下來,就這麽活活的被疼的昏死了過去。

“拿涼水把他潑醒,接著再審。”阿元道。

“是。”

羽衛答應著剛準備動手,從地牢的另一處卻又傳來了道冷沉的聲音。

“不必了。”

“殿下?”

阿元看著從暗處走出來的欣長人影,連忙迎了上去,有些慚愧的拱手低頭朝他行禮。

“屬下無能,到現在也沒能讓這賊子招供出有用的東西來······”

秦知亦面色無波,瞥了昏迷的雲致雨一眼,淡淡道:“與你無關,他早已心存死志,再問也是無用。”

“那殿下的意思是,不審了,直接殺了他?”

“不。”

秦知亦把視線從雲致雨身上收了回來,轉而看向阿元。

“張貼榜文,放出消息去,明日起,青丹會的鸞飛壇主將被吊在城門口示眾,以儆效尤。”

阿元怔了下。

城門示眾?

把雲致雨關在這等隱秘的地方,不就是為了防著青丹會來劫人嗎?怎麽現在反而要把他吊在人來人往的城門口那般惹眼?就算要殺雞儆猴,也該先要了他的命,只吊具屍首上去,以免除後患啊。

正百思不得其解處,只聽得秦知亦又說了句。

“這幾日密切注意雁城內外的動向,布下人手撒網,以他為餌,等魚咬鉤。”

這話讓阿元茅塞頓開,立馬想明白了秦知亦此舉的用意。

橫豎雲致雨也是沒用了,不如把他丟出去當眾給青丹會下個難題。

你們的壇主可還活著呢,若不來救,就表示青丹會懼怕朝廷的威勢,絕情寡義,六親不認,連壇主這樣重要的人物都護不住,還指望護的了尋常的信徒嗎?

好事不出門,壞事傳千裏,從此青丹會的聲譽不光在雁城,在別的地方也會因此一落千丈,再也收買不了人心。

若來救,那就更好了,這般危險的任務,來坐鎮指揮的肯定也是青丹會的重要人物,沒準還能抓到比壇主地位更高的大魚呢。

時間緊迫,容不得青丹會想出更周全的計策,他們只怕是要坐立難安,病急亂投醫了,越慌亂就越容易露出馬腳,與秦知亦而言,也就越有利。

“屬下知道了,定會安排妥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