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“其實這是我第一次追人”

蔣衡第一次見到紀堯,是在“接風局”上。

那時候他還年輕,研二上學期念完,學分提前修滿,剛走了導師的關系去北京實習。

葛興知道他以後有意在北京落腳,於是歡天喜地地搞了一幫人出來,要給蔣衡辦接風宴,好熱烈歡迎他來禍害這一畝三分地。

那天人來人往,葛興為了熱鬧,叫了一堆圈內的朋友,放眼望過去十個能有八個不認識。會所套房裏群魔亂舞,蔣衡就著麥霸鬼哭狼嚎的演唱,掛著一點溫和的笑意穿梭在大廳裏,好像跟誰都能聊上幾句。

——而紀堯就是這時候出現的。

蔣衡端著酒杯,剛從骰子局兒裏脫身,一轉頭就看見長條沙發的角落盡頭,有個年輕人正在喝酒。

他穿著一件高領的白毛衣,孤身一人坐在角落裏,看起來很乖、很安靜的模樣。

炫彩而浮誇的霓虹燈規避了那個角落,只在他身側勾勒出一個薄薄的七彩光影。

蔣衡的眼神落在對方身上,饒有興趣地停住了片刻。

紀堯是朋友的朋友拉來的,跟這場接風宴的主人公八竿子打不著——他本來不喜歡這種硬攢的大局,偏偏這幾天心情不好,於是還是被拽來了,美其名曰換換心情。

但他對那些群魔亂舞的軟0沒啥興趣,一晚上看了三次表,既覺得無聊,但又不想回家,於是只能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酒,順帶遠遠地盯著大屏幕,研究那些跟歌曲八竿子打不著的錯位MV。

大約是蔣衡站定的時間太長,微醺的葛興晃晃悠悠地從人群裏出來找他。

“看什麽呢?”

他從背後不見外地摟住蔣衡的肩膀,眯著眼睛順著他的目光巡視了一圈,最後也落在紀堯身上。

“唔,這個,你喜歡?”葛興含糊地笑了笑,猥瑣地用胳膊拐了一下蔣衡的腰:“你居然喜歡這麽乖的?”

“乖?”蔣衡語氣古怪地笑了笑:“你看走眼了,這才不是個善茬。”

他看得很清楚,紀堯穿得乖巧,眼神卻不是只小白兔——在這種亂哄哄的場景裏,他獨自一人,卻不顯得局促也不顯得孤僻,眼神氣質裏反而有一種很微妙的從容和傲氣。

蔣衡說著把自己手裏的酒杯塞給葛興,然後彎下腰,從台櫃下抽出了一瓶生啤,試了個巧勁兒壓開了瓶蓋。

“其實我是一見鐘情。”後來的蔣衡總是這麽說。

紀堯本人對此半信半疑,偶爾心情不錯時,會追問一句真的假的。然後蔣衡就像是故意要釣人的胃口,總是笑而不語,不給個準話。

於是紀堯習慣性地把這當做“戀愛語錄”中的其中之一,但蔣衡自己知道,他這句話裏至少有一半真實性。

——或許還更多一點。

蔣衡承認自己是個俗人,對符合口味的好皮囊總是有那麽一兩分鐘偏愛。

他的口味刁鉆又挑剔,眼光又高,既像個鋼鐵直男那樣喜歡白的、漂亮的,可又對那種脾氣跟腰一樣軟的小0沒什麽興趣。

紀堯就是他非常喜歡的長相,清俊又不女氣,整個人帶著一點銳利的鋒芒,側臉的線條尤其好看。昏暗而浮光的燈影落在他臉上,順著側臉的弧度勾勒出一圈帶著陰影的輪廓。

憑心而論,紀堯算不上什麽讓人一見既驚艷的大美人,但好巧不巧,那天他帶了一塊皮帶的表,因為出來玩的緣故,他略長的毛衣袖子被拉上去一截,露出了白皙偏瘦的手腕。

深棕色的皮帶繞在他手腕上,好像一下子就莫名其妙地狙擊到了蔣衡的點。

天時地利人和,可能也有光影和氣氛的原因,蔣衡只覺得有什麽被人輕輕撥動了一瞬,怎麽看怎麽心動。

於是他決定不委屈自己。

蔣衡順手解開了自己襯衫的兩粒扣子,拋開葛興,獨自一人拎著生啤往那個角落走去了。

紀堯正對著一個古不古今不今的MV猜測劇情,就聽見震耳欲聾的搖滾樂間隙裏,有個腳步聲從身後一點點接近了。

緊接著,他身邊的沙發極輕地往下一陷,紀堯回頭一看,看到了一個英俊的陌生青年。

“晚上好。”蔣衡笑著沖他晃晃酒瓶:“一個人?”

紀堯支著下巴看了他一會兒,興致缺缺地說:“撩我沒用,我做1的。”

蔣衡撲哧一聲笑了,伸長了胳膊,用酒瓶輕輕碰了一下紀堯的酒杯。

“不著急說。”蔣衡笑著說:“現在還太早了。”

紀堯微微眯起眼睛,仔仔細細地打量著他。

蔣衡大咧咧地任他看,他半點沒覺得不自在,甚至當著紀堯的面喝了口酒,順著他之前的目光看了眼大屏幕。

K歌部分的環節已經進入了“經典懷舊老歌”,印象裏咚個不停的搖滾樂終於暫時偃旗息鼓,換上了更加溫和的前奏風格。

接麥的那位音準也比方才好一點,略啞的嗓子襯著二十年前的流行金曲,頗有點復古韻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