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準備上車時,雲厘在副駕駛和後座間猶豫片晌。

何小姐沒說太明白,只說這人是工作人員。可能是幫忙來接她的,坐後邊把他當司機的話,感覺不太禮貌。

她只能硬著頭皮選了前者。

燈雨交錯,從高處嘩嘩下砸,窗上載滿了星星。

雲厘系上安全帶,從包裏抽出張紙,粗略擦掉身上大顆的水珠。

車內悄無聲息。

以往她上出租車都坐後頭裝死,頂多在準備下車時問一句價格。難得坐在陌生人的副駕,不自在又不知所措,不說話總感覺尷尬。

絞盡腦汁想了想,雲厘出聲搭話:“不好意思,麻煩您過來接我了。”

過了幾秒,男人語氣淡淡:“嗯。”

又陷入沉默。

雲厘實在想不到還能說什麽,只好假裝有事兒幹。拿出手機,反復翻著幾個常用軟件。

開了一段路,男人突然問:“送你到哪兒?”

“啊,”雲厘坐直,忙道,“陽金酒店。”

“嗯。”

之後男人沒再出聲。

他似乎也沒有絲毫交談的欲望,除了必要問的問題,其余時候都不發一言。

十分自覺地把自己當成了司機。

她今晚遇到的兩人,在性格上真是兩個極端。

一個熱情過甚,一個過分冷淡。模樣倒是都生得出眾養眼。

想到這,雲厘又偷偷往他的方向瞅。

從這個角度能看到男人大半張側臉,部分被陰影覆蓋。帽子摘了下來,下顎弧線硬朗。額前碎發濕潤,遮了幾分眉眼。

唇色仍然發白。

這個天還穿了外套。

而且,看著好像還是覺得冷。

收回視線,又假意看風景,忍不住再看兩眼。

單說長相,男人是她喜歡的類型。

氣質冷漠寡情,顯得無世俗的欲望與弱點。看似虛弱,又莫名透出一絲陰狠。

像是路邊撿回的,

奄奄一息,卻隨時會反咬自己一口的野狼。

……

直至到達酒店,安靜一路的氛圍才被打破。

門口有玻璃雨棚,男人把車停下,丟下“到了”兩字就下了車。雲厘應了聲好,倉促拿上東西,緊跟在他的後頭。

替她將行李箱拎到到門前的台階上,他朝裏頭擡了擡下巴:“進去就是了。”

雲厘:“好的,謝謝您。”

男人點頭,沒再應話。他轉身,重新走向駕駛位的方向。

雨不見小,雲厘盯著男人的背影,腦海裏浮現起他那像是隨時要倒下的臉色。她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一步:“那、那個!”

男人腳步一停,回頭。

雲厘心臟砰砰直跳,把傘遞給他:“雨應該沒那麽快停。”

他沒動。

“我明天會去EAW一趟,”對上他的眼,雲厘無端緊張,聲音有些發顫,“你到時候放在前台,我去拿就好了。”

怕剛剛撐傘被拒時的場景重演,雲厘有一瞬間的退怯。

她索性把傘放到車頭蓋上,飛快說:“謝謝您今天送我過來。”

沒等男人再出聲。

雲厘就已經拉上行李箱往裏走。

往前幾米,快走到酒店門口,雲厘才敢回頭看。

原本放傘的位置水洗空蕩。

車子往前開,將雨幕撞得失了節奏。白線在空中飛舞,引導他駛向黑暗。

雲厘這才放下心,輕吐了口氣。

-

回到房間,雲厘洗完澡就倒頭睡。但在陌生環境,她睡眠質量很差,中途被鬼壓床了一回,意識昏沉又清醒。

最後還做了個夢,回顧了今晚的情景。

所有一切照常,但上了男人的車後,再發生的事情卻有了不同的走向。

男人沒把她載到酒店,而是到了一個荒郊野嶺。

在那兒,雲厘還見到了機場那個男生。他猖狂大笑,罵她愚蠢,宣告男人就是他們這個犯罪團體的頭目。

男人看她的眼神,也變得像在看籠中的獵物,冷血又殘忍。

她惶惶不安,想跑。

剛轉身就被男人用她今晚借給他的傘捅穿心臟——

然後雲厘就醒了。

“……”

夢中的驚恐還延存著,她不自覺摸了摸胸口。在床上緩了幾分鐘,意識回籠,她才反應過來這個夢有多荒誕。

良久,雲厘拿起手機看時間。

微信上,何小姐把她拉到了一個群裏,統一通知大家下午三點在酒店大堂集合。

雲厘沒再磨蹭,起身洗漱收拾。

她提前了十分鐘出門。

到那兒能看到沙發坐著兩男一女,只有女人正對她。余光瞥見她,女人立刻起身,朝她打招呼:“你是閑雲嘀嗒醬老師嗎?”

雲厘點頭。

閑雲嘀嗒醬是她在E站注冊的賬號名。

E站全稱Endless Sharing,是一個創作與分享的視頻平台。前身是個小型的交流平台,後來開拓了視頻板塊,在線用戶漸漸多了起來,網站也逐漸壯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