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

山吹律理有個梳妝盒, 擺在書桌上,一本俄羅斯民謠旁邊。

巴掌大小的梳妝盒,能展開三層, 鵝蛋形的鏡子擦拭得一塵不染,階梯狀排列的盒內墊著黑絲絨布, 鑲嵌一對對耳釘。

耳釘是她少有會佩戴的首飾, 梳妝盒裏款式很多, 絕大多數是很亮的鉆。

水滴形的很好, 菱形的小巧漂亮, 三角形的邊緣尤其鋒利耀眼, 山吹律理猶豫地撐著下巴在梳妝台前挑挑揀揀,做不了決定。

“律理醬?”門框邊貓貓祟祟探出一個腦袋,太宰治扒在門邊問, “我可以進來嗎?”

“門又沒有關。”山吹律理側身朝他招手, “來得正好, 替我選一對?”

梳妝台裏極亮的鉆石直晃眼睛, 仿佛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, 叫人只能眯著眼看, 細碎的光斑印進虹膜, 照映灼眼的錯覺。

她的品味是龍, 喜歡亮晶晶。

太宰治走到山吹律理身後, 仔仔細細地挑,他沒有辜負她的期待,沒有像個鋼鐵直男一樣問不都是鉆石嗎有什麽區別,直接拿起其中一只遞過去:“戴一只好看。”

耳釘是成對的, 也可以單獨戴一只。太宰治挑了一只極簡約的碎鉆耳釘, 嵌在黑絲絨上像星星的碎片。

鏡中, 山吹律理拂開垂到胸口的長發,捏著耳釘在耳垂上比了比。

“是我看錯了?”太宰治依然站在山吹律理身後,他透過鏡子看背對著他的少女,“你是不是沒有耳洞?”

“有過。”山吹律理挑開打火機的蓋子,火苗在耳釘的針上撩過,亮起赤紅一點。

沒等余溫散去,她望著鏡子,銀針對準耳垂,指腹用力按下去。

血珠一下滲出來。

太宰治這才聽懂她的意思:她身體自愈能力太好,耳釘一摘下來耳洞跟著消失,幹脆不要耳洞,直接釘進肉裏。

原理近似於拿回形針燒紅了自己戳耳洞,很疼。

她感覺不到疼,所以無所謂。

“很漂亮哦,好適合姐姐。”太宰治彎下腰,從山吹律理背後擁抱過來。

他的呼吸掠過發梢,耳邊貼上溫熱濕潤的觸感。

星點的血跡被薄唇抿走,他舌尖撥弄碎鉆耳釘,淺淺的吻覆在她耳垂後。

山吹律理很久未曾感觸到痛覺的神經顫了顫。

陌生的感覺讓死寂的神經末梢不知所措地冒出一串電信號,一路竄到大腦皮層,像電花炸開噼裏啪啦的碎響,火星落回身體的每一處。

她第一次意識到,耳垂是個那麽敏感的部位。

“我要去做任務了。”山吹律理不自覺撚了撚濕潤的軟肉,“否則會來不及。”

其實時間還早,不然她也不會有閑心慢慢挑耳釘。

她只是本能的,想逃離過於陌生的氛圍。

“好。”太宰治在山吹律理耳邊緩聲說,“路上小心。”

輕咬的尾音一直縈繞在耳蝸,踏進嘈雜的酒吧也依舊清晰。

山吹律理推開墜著風鈴的木門,不自覺揉了揉耳垂。

橫濱是Mafia的城市,而烈酒、機車與暴力是Mafia的象征。

這座城市的酒吧數量超乎想象的多,任何一棟或破舊古老或時髦新潮的大樓中都有他們的身影,身影後隱沒著不計其數的勢力。

身著酒保服安靜擦拭酒杯的侍者放下幹凈的酒杯,他換了一塊純白棉布,在伸手拿下個酒杯時聽到門口風鈴的聲音。

侍者擡起眼,碎鉆晃過微光,高挑纖瘦的少女推開門進來,暗金色眼眸習慣性環視全場。

他喉嚨滾了滾,被馴服的謙卑與溫順壓下急切的問候。

山吹律理看見侍者,向他走來。

卡座內的客人不約而同舉起酒杯向她示意,侍者前傾身體:“您……”

“——還有位子嗎?”

張揚的聲線和風鈴聲一起響起,橘發少年摘下頭頂的黑帽,看見山吹律理,神色驚訝:“哦,是你,你也來喝酒?”

山吹律理看了一眼侍者,穿著酒保服的男人低下頭,繼續擦拭酒杯。

卡座內的客人放下酒杯,若無其事地與同伴搭話交談,酒吧熱鬧如往昔,正常得看不出絲毫不妥。

“我來喝酒不稀奇。”她回答中原中也,“畢竟我成年了。”

中原中也臉上閃過一抹不自在:“我是Mafia,不講這些規則。”

就算這麽說也不能改變你和太宰治兩個人輟學兒童混黑的事實,森鷗外真是一個罪孽深重的男人,為了讓自己東大畢業的學歷站在組織頂端竟出此下策!不擇手段!

雖然但是,港口Mafia旗下的酒吧不是很多嗎?中原中也為什麽不去可以記賬報銷的店,要來她的地盤?

——這家酒吧連人帶地皮都屬於山吹律理,是Mimic在橫濱的據點之一。

中原中也可能也沒想到他隨便找了家陌生酒吧喝酒也能遇見熟人,正好一個人無聊,他打了個響指:“我請你喝酒,要一杯什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