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0章

在下一輪昏睡之前,沈蒼把身上厚重的兩層布料分出一半蓋在江雲渡身上。

江雲渡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精力找到的這處山洞,足以遮風避雨,但從洞外灑進來的光亮,看得出日暮將近。

夜裏寒風更重,江雲渡穿得單薄,很容易生病。

再者,盡管懷裏的溫度過於冰冷,卻正好緩解他渾身滾燙的高熱。

“抱歉。”想到江雲渡傷重的原因,沈蒼還沒放下的手貼在他的前額,緩慢移到側臉,暖著他不被遮蓋的每一寸皮膚,“是我連累了你。”

江雲渡擡手握住他的手背,不去看他近在咫尺的雙眼:“睡吧。”

沈蒼笑了笑,在他頸後拍了拍,閉眼時只輕聲道:“答應我。別做傻事。”

江雲渡還未開口,耳邊的呼吸漸漸綿長。

療過傷,沈蒼發燒的症狀正在緩和。

繃在弦上的一線焦灼隨之放松,抑制不住的疲憊上湧,江雲渡也沉沉睡去。

次日。

沈蒼再醒來時,看到洞口處的天色不復昨天傍晚的黯淡,已經大亮。

體內熔巖一般火熱的氣息也恢復大半。

昏沉的腦海終於清明,只剩偶爾的刺痛,沈蒼擡手按在太陽穴,動作間,才注意到身旁空無一人。

江雲渡不在。

沈蒼單臂撐地,起身時感覺到四肢百骸的悶痛還在叫囂。

他低咳兩聲,聽到洞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快步回來。

沈蒼擡頭,看到江雲渡仍舊身穿中衣,單手托著一片荷葉大小的綠葉,裏面堆著幾個水果。

江雲渡也在同時看到他,蹙眉到他身旁,矮身輕按他的肩膀:“躺下。”

沈蒼覆在他的手背。

果然又冷如冰雪。

這樣不把身體放在心上,實在胡鬧。

“你的傷怎麽樣?”沈蒼問。

“無礙。”話落,江雲渡收回手,轉而道,“我尋了一些果子,你吃吧。”

沈蒼反手扣住他的手腕:“內力空虛,還說無礙?”

整整一夜過去,江雲渡根本沒自行療傷過,否則不會這麽嚴重。

江雲渡未答。

沈蒼探出他的脈搏,又問:“你醒了多久?”

江雲渡淡聲道:“不久。”

聞言,沈蒼的視線落在他手上。

剛醒不久,來不及療傷就出門,是為了找這些水果?

“別多想。”注意到沈蒼的視線,江雲渡手腕微震,收手拉起滑到他腰間的披風,正要蓋回他身上,一只手又把它按下。

江雲渡擡眸。

沈蒼唇邊嗪著無奈淺笑,是此生獨有的溫和。

他拿起掌下的外袍,披在江雲渡身上:“我睡了一夜,已經好多了,這裏不是養傷的地方,繼續走吧,說不定能找到人家。”

山洞陰冷潮濕,的確不宜養病。

江雲渡不作猶豫,擡手攬在沈蒼肩背。

沈蒼含笑擋住他的動作:“不必,我還撐得住。”

背著一個成年男子趕路,對帶傷之人是不小的負擔。

見江雲渡眉心隆起星點痕跡。

沈蒼又擡手:“不過還需要你幫我一把。”

借他的力道起身,麻而漲的微痛自足下向上蔓延,逐漸包裹雙腿,所幸還能接受。

沈蒼面不改色,把手裏的大氅遞給江雲渡:“衣服穿好,別感染風寒。”

江雲渡先幫他系上披風系帶,才隨意攏起身上外袍大氅:“別動。”

“嗯?”

江雲渡轉身到沈蒼身側,右手與他左手交握,緊緊相扣,小臂托起其余的重量,再把劍柄遞進他右手,權作手杖。

沈蒼垂眸看過,也緊緊握回:“走吧。”

“嗯。”

他們緩步走出洞外,在江雲渡的引路下回到水邊,轉向下遊。

大概天氣寒冷,沿途走走停停,沒遇到任何野獸。

憑借江雲渡找來的水果撐過兩餐,下午日曬西沉,又快到找地方休息的時間。

江雲渡提議停下。

沈蒼堅持往前再走將近半個時辰,視線範圍內仍然沒有人煙。

他心中暗嘆,正要答應,不遠處的草葉裏忽然窸窸窣窣。

江雲渡眸光微凜,往前半步,擋在沈蒼身前。

下一刻。

一只毛色棕土的野兔從草叢邊緣跳了出來!

它的速度不算快。

看到兩人,它急急拐向另一側,受傷的後腿暴露在空氣裏,新鮮血跡黏著絨毛,異常顯眼。

“咻!”

一支冷箭也在草叢裏飛來!

被傷腿限制發揮,逃脫不及的野兔被準而狠的箭尖射中。

慣力帶著它在地面翻滾,抽搐著滾到江雲渡和沈蒼腳下。

很快,一個挎弓的男人越過草叢,小步跑了過來。

來人穿著一身各色皮毛制成的短襖長褲,扣在襖上的腰帶零碎的物件,右手邊還有一把匕首。

他臉上的笑容在看到兩個陌生人時僵在臉上。

再看到沈蒼手裏的劍,他身體繃直,握緊手裏的弓,伸向身後箭筒的右手蠢蠢欲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