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4章

受驚之後,攙扶著走過來的謝父謝母聽到他的話,揪起的心不由直直下沉。

一見面就差點鬧出人命,已經嚇得他們不輕。

他們看出江雲渡不好相與,可沒想到江雲渡做事這樣大馬金刀,此時更是連話都不想聽,就直接決定,不給他們留下分毫余地。

“沈大夫……”謝夫人攥緊手帕,看向沈蒼。

沈蒼擡手牽起江雲渡,往旁邊走了幾步:“你還不知道我要說的是什麽,就不同意?”

江雲渡往後掃過還戰戰兢兢的千戟,視線落在沈蒼臉上:“你要和她成親?”

“你知道?”想到他是和謝父謝母一起趕來,沈蒼了然,“那你為什麽不同意?”

為什麽?

江雲渡面色冷硬,手中玉璧緊緊嵌入掌心,也涼意逼人。

不錯。

他離去之期已定,告別後,便與沈蒼再無瓜葛。沈蒼成親與否,與誰成親,全然與他無關。

但方才場景就在眼前。

此女對沈蒼暗懷禍心,沈蒼如今全無記憶,他不該坐視不理。

“江葉青?”

江雲渡沉聲問:“你為何與她成親?”

“他們沒告訴你?”沈蒼說,“謝茹病了,籌備婚禮只是權宜,我幫她治病而已。”

江雲渡力道稍松,卻眉心微蹙:“治病?”

兩人身後,千戟終於平復,正要大喊,話到嘴邊,又忌憚帝君的劍,走到謝夫人身旁,才旁敲側擊:“他是誰!為何與沈大夫離得這樣近,沈大夫是我的夫君,娘,讓他走開!”

謝夫人心有惴惴,斥責一句:“那是沈大夫的朋友,茹兒,不可無禮!”

聽到兩人對話。

江雲渡冷聲道:“夫君?”

沈蒼又牽起他往外走出兩步:“是籌備婚禮,不是真的成親,她現在神志不清,才以為我是她夫君,等病治好,一切都迎刃而解。”

“是嗎。”江雲渡掙開他的手,往前一步,“她神志不清一時,你與她假作夫妻一時,若她神志不清一世,莫非你與她假作夫妻一世?”

沈蒼拉回他的手臂,看著他轉回身,輕聲道:“她對我來說只是病人,江葉青,只要你說一個不字,我現在就去回絕。”

江雲渡和沈蒼對視。

對上這雙難得才見專注的眼,他心底劃過從未體會的緊澀,抿唇錯開視線,看向湖邊:“你的事,不必與我商議。”

“我知道你要走,但在你走之前,我的事,必須與你商議。”

江雲渡陡然反手扣住沈蒼手腕:“沈蒼,我非走不可。”

沈蒼輕笑:“放心,謝府出手大方,只要治好謝茹的病,除了你的行李,我可以幫你再準備一匹馬。”

江雲渡倏然回眸,骨節緊得發白:“你是為此答應此事?”

“不全是。”沈蒼說,“她畢竟是病人,即便我沒有記憶,也還是一個醫生,治病救人,天經地義。”

江雲渡看著他:“你想救她?”

“沒關系,你不想讓我留下,我尊重你的想法。”沈蒼回頭看過一眼,“謝府會有別的辦法救她。”

和沈蒼朝夕相處,江雲渡自認很清楚他的為人。

見死不救,不是沈蒼本性。

“我同意。”

沈蒼挑眉:“你同意?”

“嗯。”江雲渡語氣冷靜,“我給你三日。三日之內,若你找不出治病良方,此事作罷。”

三日。

足以看出謝府圖謀。

若果真只為求醫,三日之期,便是告別之日。

江雲渡看向沈蒼。

沈蒼說:“好。”

從失去希望到三日限期,峰回路轉,謝父謝母眉宇間雖然還有陰影,可也松了口氣,只對女兒說,沈大夫還需要時間考慮,莫要著急。

還要考慮。

千戟唯恐遲則生變,逼著謝父謝母在偏院準備了一間廂房,留沈蒼住下。

聽說江雲渡也留下,他深深皺眉,又迫使謝父謝母安排兩人分別居住。

入夜。

千戟翻窗而出。

來到帝君入住院落,他遠遠繞開江雲渡門口,才繼續往前。

聽到門外腳步聲,江雲渡沒去在意。

“將軍,京城急信!”

江雲渡展信粗略掃過,點在燭火,字紙在茶碗裏燃盡。

單膝跪地的黑影抱拳問道:“屬下如何回信?”

“等。”

黑影張嘴,欲言又止。

將軍對京中大事一概不放在心上,仿佛執意留在這小小村落。

可他不敢勸諫,只低頭應是,便悄聲退下。

江雲渡坐在桌邊,看著掌心早已看過千遍萬遍的玉璧,眸光漸沉。

魔族死灰復燃,修真界危在旦夕,斬斷情劫,恢復修為,乃當務之急。

兒女情長,本就是區區把戲,斬斷又有何難。

江雲渡翻掌收回玉璧,起身負手走到窗邊。

窗外月光皎潔。

房內沒有漸漸熟悉的藥香,只剩滿地寒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