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章

“都沒事吧?”

方俞去堂室時,裏頭已經沒有什麽人了,獨余下喬鶴枝和幾個仆婦在幫著收拾藥酒紗布。

喬鶴枝見他過來,柔聲道:“沒什麽大事兒,不過是頭一次刨地不習慣,嚷著想要人疼疼罷了。”

“拿下去吧,好生收著,鄉野不比城裏,稍有不慎就傷著蹭著了,還有的是用的地方。”喬鶴枝把醫藥箱子關好交給仆婦,上前拉著方俞的手臂道:“素日這些學生都是家裏嬌慣著,這頭一遭吃苦怎麽不鬧騰,你也別往心裏去置氣。”

方俞抿嘴眼裏有笑,倒是苦了小公子,關切完學生轉頭還要來寬慰他。

“我若是同他們見氣啊,早便氣死了。”方俞握著喬鶴枝的手在一旁坐下:“也是難怪書院的夫子瞧著比外頭同齡之人要出老一些,看來也很是有些緣由的。”

喬鶴枝挑眼看著他,輕笑著搖了搖頭,忙了一個中午,他也總算是空下來吃一口茶水,安靜聽著方俞說道。

“先時我到這群孩子家中一一見其父母,其實父輩倒多數都是些通情達理的,就是舍不得孩子吃苦,尋常只要是不闖出禍端來便是謝天謝地了,哪裏又曾逼迫他們吃什麽苦。他們能聽我的話折騰了一遭又一遭,也算是對我這個夫子十分恭敬了。”

喬鶴枝放下茶盞子,口齒間一股淡淡的香菊味:“他們恭敬你也是應當的,殊不知夫子為他們一堂講學就要翻遍了上百本史書。”

“雖說是為了講學是費了不少功夫,但我也收獲不少,會試上也更有些成算。”

兩人說了會兒話,方俞也起身去準備午睡休息,下午他是計劃同學生一起下地的。

學生少有午睡的習慣,昔日都是城裏耍樂的少爺,就是夏時外頭的日頭再高也能在酒樓裏尋著樂子,全然是不必午睡,只怕是午時休整了晚上還輾轉難眠。

今下卻是不同了,上午做了體力活兒,回到安寢室沾著床鋪沒一會兒便睡著了。

蘇漾睡的正沉,耳邊卻總是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,他蹙起眉頭翻了個身子,覺著床邊上像是有人,驟然睜開眼睛來,瞧見身前的黑影子當即嚇得啊的一聲喊出來,寢室裏其余的人順勢也被吵醒來。

“鄧玦?你不是走了嗎?作何在此處?”

蘇漾側躺著看清眼前的人是誰後,慢騰騰的坐直了身子,其余兩個被吵醒的人也是一臉疑惑的看著站在寢室中間的男子。

“我、我衣物未曾收拾。”

被吵醒的一個學生耷拉著臉吐了口氣,大著舌頭道:“來時夫子便讓準備素衣,又不值幾個錢,有必要特地再來拿一趟嘛,你家裏難不成缺這幾件衣裳啊?”

蘇漾聞言便察覺出其中的疑惑之處,瞧了一眼有些手足無措的鄧玦,他頓時明白了什麽過來,蹙眉同對面上鋪的人使了個眼色嗎,他起來拉住鄧玦:“既然都回來了,幹脆就別走了啊,跑來跑去的多麻煩啊。”

“是啊,反正也在這頭待不了多久了,今日師母給我們塗了藥酒,手就沒那麽痛了。你一個人回去了多沒意思啊,大家都在這頭,書院裏總不能去聽別的夫子的課吧,整日坐在課室裏講學寫文章背誦,實在沒勁。”

得了眼色,另外一個室友也到:“是啊,先前孫垣還說莊子裏有魚塘,過兩日我們可以去下田去抓魚,到時候直接給師母燒湯。”

你一言我一語,鄧玦放在床鋪上要拿衣服的手也慢慢給收了回來:“如此,如此聽著倒是也頗有些樂趣,這跑來跑去的也著實麻煩人。我、我就姑且再待上幾日吧,到時候要是無趣再走也不遲。”

“這就對了嘛。”蘇漾道:“快,來午睡一會兒。”

另外兩個見鄧玦也爬上了床去,也是會心一笑,拾整了被子蓋下。

下午未時末方俞在莊子外的壩子裏集合,諸人見著去而復回的鄧玦都頗為驚奇,但未有人嘲諷,反倒是都上前去同鄧玦說笑,方俞瞧著團在人群中的鄧玦,分明是在瞧他,見他看過去又連忙躲避開了目光。

方俞未說話,但是臉上也多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,還真以為這小子是回去了,沒想到還半路返回了來,折騰了這一遭,他也不必擔心這小子要再走了。

“去吧。去啊!”

鄧玦僵著不想動,但是見諸同窗皆是用殷切的眼神催促著他,也便只好硬著頭皮從隊伍裏走出去:“夫子。”

他不敢擡頭看方俞,走到人跟前小聲道:“學生覺得夫子字字珠璣,這段日子在先生手底下確實學習體驗到了以前不曾了解過的,學生還是想繼續隨著先生一道學習。”

“想明白了便好。”方俞笑容溫煦,拍了拍鄧玦的肩膀:“夫子沒看錯你。”

鄧玦寫滿別扭的臉上頓時放松了下來,也靦腆的抿嘴露出了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