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少年

◎是誰讓來東宮的,九弟,還是她?◎

“不許你欺負秋蕪姐姐!”

元燁雖比秋蕪小一兩歲,身量卻已比她高了小半截,站在一個垂髫小兒面前,更是顯得高大。

那謝佑小郎君站得近,一看眼前的元燁如一座山一般壓下來,下意識就要後退。

可槐樹下的地面凹凸不平,他一個沒站穩,直接往後栽去,重重跌倒在地,發出一聲悶響。

“哎喲!”他大叫一聲,懵懵地擡頭望著元燁,呆了好一會兒,才反應過來,忽地嚎啕大哭,像個被慣壞了的小祖宗一般,蹬腿伸脖子,“你欺負我,我、我要告訴姑母,讓姑母教訓你!”

元燁半點不理他,轉身緊張地查看秋蕪的情況,見她臉上一道細細的血痕,連忙要捧住她的臉細看。

他今日午後不必去漱玉齋聽太傅講學,便去了北苑騎馬,回到毓芳殿,見秋蕪還未回來,便打算親自去等她。

誰知,才進禦花園,就見到她被人欺負。

“秋蕪姐姐,你怎麽受傷了?”

少年白皙的臉因為擔憂而浮起一層薄薄的紅,連帶著鼻尖、嘴唇也泛著紅,看起來頗惹人憐愛。

他一向將秋蕪當姐姐一般看待,此時的緊張半點不假。

秋蕪微微一偏頭,躲過他伸過來的手。

“殿下,是這位謝小郎君用彈弓打的。”竹韻已經快哭了,驟然見到元燁出現,才鎮定了些。

元燁一聽,回過頭去就想教訓謝佑。

秋蕪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袖,輕輕搖頭:“殿下,他是皇後娘家的堂侄。”

皇後不算是個慈愛的人,一向對元燁不理不睬,甚至因為元穆安這半年裏對這個弟弟的厚待,反而頗有微詞,好幾回元燁去請安,在清寧殿外頂著日頭站了許久,最後都沒能進去。

元燁聽了這話,也有一瞬間的遲疑。

就在他遲疑時,清寧殿的小太監已尋了過來,一見躺在地上嚎哭的謝佑,大驚失色,連忙過來,一邊攙一邊怒目:“你們對小郎君做了什麽?奴婢這就去稟報皇後,請皇後責罰!”

不過片刻工夫,這處的動靜就鬧大了。

前方不遠處,原本正抹雀牌的幾名小宮妃聞風已躲得無影無蹤,還在別處找謝佑的太監、宮女也紛紛循聲趕來。

一陣嘈雜揪扯後,終是鬧到了清寧殿。

去的路上,秋蕪心中轉過無數道念頭,想要讓竹韻悄悄去一趟東宮,又恐此舉太過唐突,要惹元穆安不快。

畢竟,他公務繁忙,又是個愛計較的人……

這時,走在前面兩步的元燁忽然回過頭來,沖她露出安慰的笑容,仿佛在說:姐姐,你別怕,我護著你。

秋蕪感到心中顫了顫。

元燁是個單純開朗的孩子,偶爾淘氣得讓她頭疼,可自容才人過世後,便懂事了許多。這一年,也不知是不年紀漸長的緣故,越發將她當姐姐一般護著,容不得旁人慢待。

宮變前,他因此與別的兄長起沖突,還被謝皇後斥責過。這半年,有了元穆安的庇佑,他們的日子才好起來。

清寧宮就在眼前,秋蕪深吸一口氣,沖落在最後的竹韻使了個眼色。

元穆安在眾人面前裝出一副疼愛幼弟的樣子,現下元燁被皇後的人拿了來,他應當不會不管。

……

竹韻趕到東宮時,清暉殿的門仍緊閉著。

殿中,元穆安與高甫二人對坐,才說完諫院新呈上的幾封奏疏。

兩人言談舉止,十分熟稔,全然不像才入麾下的臣子與主上。

明面上,高甫是先太子的近臣,與元穆安一向水火不容。

半年前,先太子元承瑞與二皇子元照熙被元穆安所殺,元穆安被封為太子。高甫獨坐興慶宮門外,當著全長安城百姓的面,痛罵元穆安。

人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,畢竟,一個能手刃兄長的人,絕不是心慈手軟之輩。

誰知,元穆安讓他罵了大半日,非但沒有下令責罰他,反而來到宮門外,當著圍觀百姓們的面,彎腰向他作揖,親自將他從地上攙扶起來,大大褒獎他耿直的為人,又當眾許諾,若他願繼續在朝中為政事出力,必當不計前嫌。

高甫驚訝於元穆安的寬仁大度,回去掙紮考量數日後,終是到東宮向元穆安投誠。

他一帶頭,一下將追隨先太子的許多臣子一並帶了過來。

不過,他們不知曉的是,高甫本就是元穆安安插到先太子身邊的一枚棋子。

正是因為有他的存在,重明門宮變那日,他才能提前知曉那二人的行跡和部署,做好萬無一失的準備。

這是他一向的風格,凡事穩紮穩打,步步算好,徐徐圖之。

屈指可數的幾次失手中,有一次就是去歲除夕那日,遭兩個兄長暗算下藥,險些釀成大禍。

說完明面上的公務,元穆安終於問起最關心的事:“高公,追查逆黨一事,可有新進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