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44章 為君解憂

康熙的臉色發青,擺在大腿邊的右手緊握,手背上連青筋都條條可現。

雙眼眯起,望著伏在前面的這些奴才,他心中怒火中燒,已到了即將暴走的邊緣。

不過,多年的皇帝生涯,康熙還是按捺住了心頭的憤怒,因為他敏銳地感覺到這件事不是表面那麽簡單。

這些奴才表面說是要康熙盡快確定皇儲,以固國本,可實際上康熙已從他們的舉動中看到了其他危險。康熙判斷,立皇儲僅是這些人的試探,一旦自己讓步,那麽這些奴才一定會得寸進尺,接下來誰都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麽。

這是八旗制度和皇權的抗衡,這些人妄圖用祖制來制約自己的皇權,弄不好,只要康熙同意立儲,那麽接下來他們一定會再拋出更為過分的要求,比如說議政王大臣會議,也就是俗稱的八王議政,用此把皇權從他手中奪走。

這是康熙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的,這些年來,康熙不斷往下五旗中摻沙子,更把鄭親王改成簡親王,禮親王改為康親王,肅親王改為顯親王,就連安節郡王都曾從親王降級為貝勒,隨後在幾年前才重授為郡王。

他這麽做,就是為了消弱這些鐵帽子王在八旗中的影響力,同時把自己的幾個皇子入八旗各自擔任統領等職,以控制下五旗中的一部分力量,從而把權利歸於中樞。

如果一切順利的話,等所有布局完成,那麽大清皇帝的皇權就再也無人能抗衡,八旗也從而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角色。但誰想到,如今多事之秋,在四年前江南鬧了反賊,而這四年中這些反賊朝廷非但沒有盡快平定,反而使得其越坐越大,直到如今更占據了半壁江山,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面。

尤其是大明在南京死灰復燃,這更直接動搖了大清對於天下的統治。假如康熙能夠輕易平定亂局,收復江南的話,以他的威望和地位,這些跳梁小醜是絕對不敢冒出來的。可現在卻不同,不要說江南了,就連河南一地這仗也打了足足一年,隨著時間的推移,沒了江南財富和漕運支持,大清的力量已不斷消弱,就像是一個在搏鬥中受傷的巨人一般,不斷流著血,從而變得越來越虛弱。

除此之外,康熙還犯了個大錯,那就是開始不斷重用滿臣,一直以來,康熙執政的口號都是滿漢一家,而在他執政的五十年中也做到了這點。朝中除了滿臣外,漢臣的比例並不少,就連上書房中漢臣也有好幾位,至於六部和地方上漢臣的比例就更高了。

對於漢臣的重用,鞏固了大清對天下的控制,也使得漢人歸心於大清,同樣也平衡了朝廷中滿漢分歧,更使康熙能利用漢臣來對抗滿清貴族對於朝廷的影響力。

但自南方大變後,康熙出於對漢人的不信任,或者說他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漢人,之前所做的一切僅僅只是出於自己統治的目的而已。所以,大量提拔滿臣,或者給予滿清貴族更大的權利,這是康熙這兩年所做的。可恰恰因為他這樣的所為,也導致了滿期貴族在朝堂上的權利日盛。

這種做法,是一把雙刃劍,如今康熙就嘗到了這個後果。這些滿清貴族為了一己私利,對於皇權已沒了敬畏,試圖想從康熙手中奪回他們本來的特權,從而才導致今天的事發生。

默然不語的康熙看著這些看似忠心耿耿,卻別有用心的奴才們,久久未能開口,而在這時,上書房大臣馬齊先站了出來,嚴厲訓斥莊親王博果鐸等人的舉動,這使康熙在憤怒之余稍稍松了口氣。

“馬相此言為何?”莊親王博果鐸故作不解道:“皇上自廢太子後,曾向朝中提議推舉太子,當時馬相不也支持盡早再立儲君的麽?如何今日反而持反對意見?難道馬相覺得國家無儲是件好事?”

馬齊和康熙一樣也看出了這些人的目的,作為朝中大臣他當然願意盡快立儲,畢竟如莊親王博果鐸所說那樣,他本就是同意立儲的,而且為了這事還被康熙奪去職務在家閉門思過了好些日子。

但是,馬齊的出發點和莊親王博果鐸等人不同,他是作為朝中大臣為國考慮,而不是像他們現在打著另外的算盤。當即馬齊就反駁道:“莊王爺,何時立太子,如何立,立誰,這當然由皇上決斷,作為臣子,莊王爺如此所為恐怕不妥吧?”

“有何不妥?”安節郡王華圯年紀最輕,作為郡王他在朝中並不實職,僅僅只有一個禦前大臣的差事。而且,他在幾個鐵帽子王中混的是最不如意的,一向不為康熙所喜,如歷史不變,等雍正上台,他這個郡王就做到頭了,到時候不僅被奪了爵,就連其嗣都被皇家另行指定,從而徹底失去了家族的榮耀。

此時此刻,安節郡王華圯當即就反駁道:“皇家無私事,儲君乃是國事!皇上一直未定於儲,從而導致朝內外人心浮動,而今江南半壁倫陷,國家正是飄搖之時,盡快立儲正是要事,更是大事!本王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