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233章 史鑒

這書生的話引來不少人贊同,不過也有人對於書生所言不敢苟同,反而更對那商人的話表示支持,這一來,眾人忍不住就爭論起來,一時間你來我往各抒己見,聽著他們的爭論,朱怡成在一旁興致勃勃地聽著,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。

“公子,嘗嘗小店自釀的米酒,這酒解膩是極好的,請公子放心,這酒溫和的很,絕不會醉。”也許是曹小二見朱怡成並沒叫酒,而且又有些來頭,特意從後面拿了壺米酒過來招待。

因為有事,朱怡成的確沒要酒,不過鴨子吃過了口中的確有些油膩,當即倒了一盞淺淺喝了口。

的確,這米酒沒什麽度數,喝在嘴裏酸酸甜甜的,還有一股子桂花的香味。雖比不上那些佳釀,但在這時候喝這種酒卻是極好的。贊了一句,見曹小二笑呵呵地看著那些爭論不休的人,朱怡成笑問道:“你們店每日都這麽熱鬧?”

“那倒不是,不過相比起以前來,我們曹家這店的買賣可比幾年前好多了。”曹小二笑著答道。

“這是為什麽?就算當年滿清在的時候,南京同樣繁花似錦,以你們曹家的手藝這買賣也應該不錯呀。”

曹小二頓時搖頭道:“公子你有所不知呀,雖然說民以食為天,我老曹家的祖宗就是因為覺得這人總要吃飯,再加上有這手藝,這才在南京開了這鴨鋪至今,但這做買賣可不是手藝好壞就能做下去的。滿清入關這些就不講了,那時候全天下亂成一團,做什麽買賣都不容易,人能活下來就算不錯了。可自滿清占了這南京城後,這太平日子就沒過過幾日。雖然這康麻子雖說也算不壞,可畢竟他不是我們漢人,清廷占江南的時候對於江南的賦稅可重的很,再加上八旗又駐南京,上上下下全是大爺,做買賣一個不小心虧了本是小事,弄不好受什麽牽連還得丟了腦袋。”

說到這,曹小二忍不住手指著不遠處的一處店鋪道:“公子您瞧見那邊了沒?那個店鋪原本是茅家的老店,老茅家嘉靖年間就在那邊開店了,可在四十年前這老茅家不知怎麽地就沾上了大官司,一家老小全丟了性命,那時候我爹親眼瞧著老茅家全家老小被抓走,最後人沒了,鋪子也改了姓,這個慘呀……”

聽到這,朱怡成忍不住追問起了究竟,原來曹小二所提到的老茅家是受《明史》案牽連的茅元銘堂兄一家,這茅元銘是湖州人,在南京的茅家是茅元銘的近支兄弟,因為茅元銘被牽連至此案中,整個茅家上下全倒了血黴,老老少少幾乎死得一幹二凈。

清朝的文字獄異常可怕,《明史》是最為轟動的一件案子,這案牽連了上千人,家破人亡的不計其數,而且範圍之廣,持續時間之長簡直駭人聽聞。

除了《明史》案,還有清風不識字,何故亂翻書這句詩所帶來的慘劇,導致此詩成了中國文學史上最為有名的“斷頭詩”。之後還有徐乾學之子徐駿的一個錯字,導致人頭落地,要知道徐乾學可不是普通人,他是清廷堂堂刑部尚書,就連他的兒子都因為寫錯一字丟了性命,至於其他人可想而知。

自清一朝,文字獄前後二百多起,也是因為文字獄導致自清後的文人丟了根骨,再也挺不起脊梁來,就如魯訊先生說的那樣,奴才做多了,這膝蓋已經直不起來了。如此,可見一斑。

“說起賦稅,這我倒知道一些。”朱怡成感慨了幾句,轉而說道:“清廷對江南重稅是為了平衡其他省份,再也有滿清入關後江南一地抵抗尤為激烈,滿清對於江南一向有所提防的原因。不過,如今我大明治下,這稅也不輕呀,難道這老百姓就不反感?”

“這可不一樣!”本來,朱怡成是打算用這話套一套曹小二,誰想曹小二頓時搖頭就反駁道:“公子有所不知,這賦稅和賦稅之間也有所不同,先不說清廷的賦稅之重,如僅僅只是如此也就算了,可其他亂七八糟的玩意多了去了,除了正項賦稅,還有城門稅、商捐、季捐等等,另外這城中打秋風的比比皆是,別說那些誰都不敢惹的八旗老爺了,各衙門的官人那一個人我們小老百姓惹得起的?還有街頭的混混、江湖人等等,這一來二去,你說買賣怎麽做?”

“現在呢?”朱怡成好奇地追問道。

“現在可不同了。”曹小二眉飛色舞道:“永業天子當然也征稅,可這稅征的是明明白白,全都在帳面上擺著。一就是一,二就是二,先不說賦稅比例比滿清低了些,更要緊的是沒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,而且如今官府也嚴的很,城中裏裏外外到處都是錦衣衛的老爺探子,無數雙眼睛全死死盯著呢,哪個當官的敢伸手,直接就報到永業天子那邊去了。公子或許不知,前些時候就有個六品官因為貪了三百兩銀子直接就被抓進了天牢,您說,我們老百姓的日子能不好過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