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章

五條悟又夢見了戚風死時的那一晚。

被特級咒具水晶棺影響，因此能感應到外界、視角自動跟隨著戚風的五條悟，在陷入久違安眠的那一刻睜開了眼。

一股莫名的恐慌猛從心臟四處蔓延。

那雙蒼藍色的眼瞳泄出了一絲茫然。

他感受到了世界的變化。

他看見了。

他看見天台側被夜風吹拂的女孩子，從上一刻的完好無損變得鮮血淋漓，那顆姐妹共生的左眼瞳緊閉著，流出血淚。

她嘴唇翕動，五條悟在一片嗡然作響中準確無誤辨認出她的口型。

——“我成功了嗎？”

——“我很努力了，誇誇我吧。”

她說話的時候，盯著眼前虛無的一點，比起在看失去對應情感和記憶的夏油傑，更像是在看五條悟。

她知道五條悟能感應外界，也知道五條悟能隱約看見她身上發生的事。

所以，她是在對他說……吧？

可是……

五條悟的喉嚨好像也被什麽堵住了。

有一種莫名的、如果回答了就會失去的直覺。

但他不想讓努力過的孩子失望，因此竭盡所能地、大聲地回應了，即使她並不能聽見他的聲音。

他要離開這裏。

他要迅速趕到戚風身邊。

少年腦海中拉響警報，爆炸般的咒力從他身上瘋狂向外湧動。

直到——

他看見急速落下的夜幕，所有的一切都在下墜間消逝成淡淡的光芒，最終歸於一片黑暗。

那一刻，五條悟失去了和戚風之間的聯系。

……？！

那串聯著兩人的線像是被什麽割斷了，最強咒術師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凝滯。

他幾乎是不可置信地、拼命調用咒力探尋著戚風的存在。

一遍……又一遍……

每一次搜尋無果都會換來進一步的狂暴，最強咒術師激蕩的情緒讓他掌握的術式運轉到極致，水晶棺木由內而外出現巨大的裂痕，然後在承受到極限時哐當破碎。

少年指骨用力地攀住特級咒具的邊緣，擡眸的神情冰冷。

他不管不顧身後的警報聲，冷靜又迅速地破除了房間內外設置的層層屏障，來到天台。

夏油傑一動不動地跪坐著，手指壓著戚風殘留下的幾滴血液，深深地彎著身體，難以言喻的痛苦幾乎將他壓倒，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座不動的墓碑。

“傑，戚風呢？”

“呃……”夏油傑仿佛失去了語言能力，許久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，“悟，我來不及抓住她，我來不及……”

“傑你冷靜一下！戚風沒有死，我沒有看見屍體！”

“呃……”夏油傑苦笑著，擡頭深深望了他一眼，“但是，戚風是在我面前消失的……我如果再快一點……我如果更早意識到……”

“沒關系的，傑。”五條悟機械地重復著，“戚風沒有死，她一定是用了什麽方法。”

“呃……”五條悟越過了摯友，用自己的雙眼和自己的感知尋找著戚風。

一回……又一回……

六眼的全範圍搜索下，五條悟只能感知到一點半點殘余的咒力。

沿著天台墜下，在十八層的半空中像灌滿水的氣球一樣驟然破碎，向四周飛濺消散。

“不會的，戚風一定還活著。”

少年喃喃自語，尤其是想到她之前的那一次死亡也幾乎瞞過了所有人的時候。

五條悟失神地望著深深的虛無，爾後，毫不猶豫地翻閱天台，縱身躍下。

他想要重現戚風墜下的過程。

於是……

一次……又一次……

五條悟在高空墜落的極限時間裏尋找在半空中脫身、並造成那樣咒力外泄情況的方法。

無論怎麽嘗試——最後的結果都以失敗告終。

在某一次墜落時，五條悟看見了Q大樓墻壁的某個縫隙上鑲嵌著的銀色閃光點，由期待變得神情麻木的五條悟蹙然亮起眸光，他期待的、小心翼翼的神情，在發現那只是一枚銀色鉆戒時化為不成聲的嘲笑。

哈……

最強咒術師低垂著頭，最後一次從空中落下時，他放空了大腦，轉而看向一直被他忽視的夜空——那大片的、被光芒所籠罩的世界。

璀璨的夜空。

綺麗的新世界。

未來深深地烙印在視野中。

他回到天台。

夏油傑不忍讓他一直經歷他所做過的事。因此而逼迫著自己接受現實，也是為了讓摯友走出執拗的情緒：“悟……停下吧……”

“傑……”白發少年背對著他，機械地重復著每一次都會說的語句，“戚風沒有死。”

“悟，戚風是真的——”

少年生氣地轉了過來：“就算是傑，說這種詛咒人的話我也會生氣的。”

“呃……”夏油傑感受到了墜落的雨。

他擡起頭，看見那雨滴流過五條悟蒼藍色的眼瞳，折射出了執拗、瘋狂的粼粼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