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3章

“太上皇陛下,妾要告發薛崇與其妹薛姮私通!”

仿佛巨石投入風瀾波靜的水面,甘露殿中頃刻間掀起了軒然大波,連燭光都似受了波及,跳躍搖曳。

殿中諸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已然空空如也的薛崇的座位,嬴衍眼裏卻閃過一絲玩味的笑,閑閑看向了神色陰翳下來的父親。

“鄭氏!”定國公怒喝出聲,“你在胡說什麽?當著太上皇與陛下的面,也敢胡言亂語嗎!”

那秀麗柔弱的女子似乎畏懼地縮了一下,卻是仰臉向面露尷尬的蘇皇後:“太上皇後方才不是問薛姮為什麽沒有來嗎?”

“身為未來的皇妃,卻和自己名義上的兄長私通已久,甚至還懷了個孽種,又在出逃過程中小產,薛家的確是不敢讓她出現。”

“薛姮現在洛水南岸薛崇置辦的一間別莊內,太上皇與太上皇後只要將她接進宮來找婆子一驗便可分明!妾之所稟,句句屬實!望太上皇、太上皇後與陛下明察!”

她跪伏下去,恐懼得牙齒皆在打顫,卻是泣淚說完。

開弓就沒有回頭的箭了,此夜過後,薛氏必定不會放過她,她已然沒有退路。

殿中早已安靜下來,落針可聞,眾人的臉色都精彩紛呈。高陽公主又急又氣,長樂公主幸災樂禍,嘉王和瑞王則是焦灼地往太上皇看去。

原本,按照事先的計劃,薛崇此時應當已領了白鷺衛候在後殿,只等太上皇以傳“燒尾宴”為號,便可一擁而上劫持嬴衍,薛鳴則帶了虎符與令牌前往紫微城的西四門調集看守城門的禁軍。

畢竟新帝麾下的蒼龍衛還陳在殿外,白鷺府也不過幾百人,真打起來,尚有變數。

然而鄭氏突然的發難卻使他們的計劃被迫中斷,而若二人私通已久為真,薛家便是早已欺君,以太上皇之多疑,又豈會相信他們今夜真的會助他劫持嬴衍,而非謀逆?

果不其然,太上皇臉上陰沉得可怕:“薛卿,這是怎麽回事?”

私通這種事只要驗身便可分明,鄭氏沒必要說謊。

薛姮畢竟是他的外甥女,他把她養在薛家養了十七年,就算是做做樣子他也不能不過問。

定國公薛玚跪伏在地上,腦中飛速運轉著思考著對策,額上已然冷汗涔涔。

嬴衍徑直喚了卞樂:

“卞大監,還勞煩你,去將薛指揮使請進來,與他夫人對質。”

卞樂見太上皇沒有否認,顫巍巍地出殿,繞到了殿後。

護隨天子的蒼龍衛都等候在甘露殿前,後殿燈影飄忽的廊下,薛崇已領了一幫白鷺衛等候了許久,見過來的是卞樂,心中莫名一緊。

“大監,是太上皇有什麽吩咐嗎?”他問。

卞樂在心中嘆了口氣,應道:“薛世子,太上皇召您進去。”

這種時候召他入殿?

薛崇心憂如焚,眉頭緊蹙地跟隨卞樂走進。當他看到那跪在大殿中央的父親與名義上的妻子時,臉色迅速一變,又很快恢復如常。

“薛崇,你好大的膽子!”

這一瞬間的臉色變化並沒逃過太上皇的眼睛,他怒喝道,“你夫人所言,可是真的?欺辱皇妃,你薛家又把皇室置於何處?!”

薛崇心中只覺好笑,一個強占自己還在孕期的妹妹、不顧她剛生產就令她再次有孕、氣死自己父母的老畜生,又有什麽資格說他。

他再下作,也比不過亂臣賊子的太上皇自己。

卻是冷靜地跪下:“啟稟上皇,是這賤人誣告,臣不曾。”

“臣與臣父對太上皇和陛下忠心耿耿,薛姮更是臣的妹妹,又與陛下自幼有婚約,臣豈會與她有染。”

他旨在提醒對方這是將嬴衍拉下皇位來的最好機會,然而盛怒之中的太上皇卻似乎全然忘記。鄭氏更是忍無可忍:“薛寧淵!到了太上皇和陛下的跟前你還敢狡辯!”

“你敢讓人去查嗎?你的書房蘅蕪築之名是為誰而取?又有多少個夜晚她宿在蘅蕪築?自她流產後你往落桐山莊跑了多少回?上回人質死亡的那天晚上,你又是因何誤事?這些,你敢和太上皇稟明嗎?”

薛崇也火了:“賤婦!不過是不肯睡你,你竟敢信口雌黃,汙蔑我與父親!”

二人尚在爭吵,太上皇的臉色卻瞬息而變。

他自然記得岑治是怎麽丟的,而自此之後,薛崇始終也沒能把岑治捉回。

薛家能在薛姮這一件事上瞞他,自然會有更多,他又要如何確保他們是忠心的!

“來人,來人!”他呼吸一聲比一聲急促,顯然是氣得狠了,“把薛崇給朕關起來,去接薛姮進宮!速去!”

薛崇一語不發,臉上半點懼色也無,候在殿外的小黃門與侍衛慌慌張張地跑進來,要帶他下去。

最終,是嬴衍道:“阿耶何必動怒。”

“這種通|奸之事,總會留下痕跡,這位鄭夫人是否誣告一查便知,還是等大理寺查過後再給薛指揮使定罪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