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章(第3/4頁)

皇帝依舊是微笑著,又揀了一塊置於指間:“他若對你不好,阿舅豈會留他至如今。”

他拍拍手,吩咐宮人:“把這牒蓮子糕送去東宮吧,也叫太子嘗嘗永安的手藝。”

怎麽要送去悶罐兒那了。

岑櫻耳根微燙,怕被瞧出也只好低著頭答:“櫻櫻的廚藝並不精湛,只怕會讓太子殿下見笑。”

“無妨,只是也想叫他體會體會這憐子之心罷了。”皇帝和緩了神色,略頓了一頓,喚卞樂,“帶櫻櫻去吧。”

岑櫻一時竟未反應過來,還是卞樂笑呵呵地提醒了一句,欣喜過望,砰砰磕著頭:“多謝阿舅!”

皇帝神色和藹:“你母親是朕最親的妹妹,你亦是朕最疼愛的外甥女,日後有什麽事,和阿舅說一聲就是了,不必這般大費周折。”

“卞樂,帶縣主去吧。”

岑櫻感激地再度謝了恩,隨卞樂退出觀去。未曾注意到,皇帝落在她身上的溫柔目光。

詔獄設在上陽宮西南,靠近洛水,陰暗潮濕,一入門即有濃重的黴味傳來。

“縣主,您可抓緊時間啊,雖說陛下是同意了您見他,但您也早些出來,陛下高興了,您養父也就平安了。”

卞樂帶岑櫻進入獄中,一面隱晦地勸。

“多謝您。我會很快的。”岑櫻知曉這話是為了她好,感激地說。

卞樂瞄了眼少女若夏花妍麗的臉,不知怎地,又想起那個被困宮掖的可憐女子來,一時失神,擺擺手領著她進去了。

詔獄裏十分幽暗,處處皆是侍衛持兵械把守。每五步則設有火盆,照亮這仿佛艷陽永遠照不進的一隅。

卞樂舉著火把帶著她走過幽深過道,在最後一間的門前停下:“縣主,您要找的人就在這兒了。”

獄門打開,他放了岑櫻進去。牢獄裏,岑治囚首垢面,正倚著陰冷的墻壁坐在一叢枯草上打盹。

他身上穿的還是離開雲台時的那件舊布衫,已然破舊不已,面部亦因許久未曾打理過生出了一圈青胡茬,蓬頭跣足,汙穢不堪。

岑櫻怔怔地走近幾步,眼淚一下子便流了下來,她踉蹌奔過去:“爹……”

岑治從夢中驚醒,便見朝思夜想的女兒像頭小羊羔紮進自己懷裏放聲大哭,一時怔住:“櫻櫻……”

“你怎麽來了?”

岑治有些慌亂。

以嬴伋多疑的性子,必定不會放櫻櫻來見自己。但他卻同意了,他到底想對櫻櫻做什麽?!

多日以來的擔憂與想念使得岑櫻在父親熟悉的懷抱中哭得難以自已,她哭了好一會兒才擡起淚水漣漣的臉來:“是、是我去求了聖人來的。阿爹,櫻櫻真的好想你……”

“他們所有人都說櫻櫻不是爹的女兒,可我不信,是您將我一手養大,是您教我讀書識字還有明理,您對我那麽好,怎麽可能不是我爹呢?我不信,我想聽您說,聽您親口說……”

她抽抽噎噎地哭著,每說一句臉上便有眼淚仿佛玉珠兒成串落下來,肝腸寸斷。

岑治心間亦是一陣酸澀,他猶豫著伸出手,想替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擦淚,最終卻是長嘆一聲,粗糲的大掌顫抖著落在她肩頭:“好孩子,你的確不是我的女兒。”

“你的身世,想必陛下已經告訴過你了,我青年殘疾,並未娶妻,你哥哥也是我帶著你逃難時在柔然邊塞撿的——你的確,是永安公主與裴駙馬之女。”

“至於我是怎麽成了你爹的,你父親——生前和我是好友,你母親,亦算是我的表妹,所以,我也算是你的舅舅。是當年,我從洛陽離開時,你的外祖母叫了位宮人將你從宮中帶出,托付給我……”

“那當年,我的父親母親為什麽不要我呢?外祖母又為什麽要叫您帶我離開……”岑櫻哽咽著問。

岑治一陣猶豫,並未說下去。想了想,他道:“你什麽也不要問,你只要記得,陛下,聖人,的確是你的親舅舅,就行了。”

話雖如此,他卻再一次拉過女兒的手,在上面寫了“高陽”二字。

岑櫻驚愕地看著父親。

她雖不知高陽是誰,但父親的舉動無疑是告訴她,聖人不可信。

可聖人,不是她親舅舅麽……

卻也沒有多問,她含淚點頭:“知道了。女兒會好好聽陛下的話的。”

她聽從了卞樂的意見,只在牢中待了兩刻鐘,盡管依依不舍也還是離開了。

“多謝阿舅垂愛。只是女甥有個不情之請,我養父他的腿受過傷,每到陰雨天氣便陰疼不已,阿舅可以……給他換間屋子麽?”

回到甘露殿,她跪在金階之下,流著淚請求。

“這有何難。”皇帝道,“這件事本已審問清楚了,你養父當年也是受人所托,並非蓄意。他畢竟也撫育了你一場,也算有功。朕正在尋訪名醫,打算替他治理腿疾,屆時再賜以金銀,放他歸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