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 虎狼之詞

鳳殃回去的路上沉默良久。

扶玉秋懶得用自己尊貴嬌嫩的“根須”走路, 化為白雀站在鳳殃肩上,高興地啾啾個不停。

——還唱了曲仙尊怎麽哄都不肯唱的《魚在水》。

鳳殃心情更加復雜。

樂師總愛彈這個,聽得多了, 扶玉秋難得沒有跑調, 曲調雖幽怨悲傷, 但被他清脆的聲音唱出來, 莫名有種歡快的童真感。

扶玉秋啾了一路, 加上因鳳凰提心吊膽半天, 還沒回去就懶洋洋趴在鳳殃肩上睡了過去。

鳳殃剛回到方才的院子,就見門口正停著一艘木質靈舟。

這靈舟比院子還要大上許多, 亭台樓閣巧奪天工, 處處華美奢靡。

樂聖坐在靈舟上撫琴,瞧見鳳殃那副“尊容”還愣了一下, 好一會才鎮定自若道:“玄燭樓在羲禮群山南方, 相隔太遠, 我們坐靈舟過去。”

這靈舟是件難得的法器,雖然防禦結界、禁制一應沒有, 但勝在舒適寬敞,往玄燭樓所在的浮筠州只需一日便能到。

鳳殃“嗯”了一聲。

他將睡得四仰八叉還不忘把爪子縮進絨羽裏的白雀捧在掌心, 手熟練地撓了撓扶玉秋的下巴。

扶玉秋在睡夢中完全不懂掩藏, 當即軟軟地“啾唧”一聲,舒舒服服在鳳殃掌心打了個滾。

樂聖抱琴從靈舟上下來,頷首道:“玄燭樓之事還是越早處理越好, 您留在此處還有要事嗎?”

鳳殃垂眸看著扶玉秋:“現在無事了。”

樂聖道:“那我們要不趁夜過去?”

“也好。”

鳳殃正打算把扶玉秋叫醒, 樂聖卻阻止他:“我們乘靈舟過去, 快一些明日晌午便能到, 玉秋怕高, 若是醒來怕是要鬧著不肯上靈舟。”

這番話太親昵了,字裏行間全是對扶玉秋的熟稔和親密,還帶著點無可奈何的縱容。

不知為何,鳳殃眉頭輕輕一皺。

樂聖朝他伸出兩手:“我來帶著他吧。”

鳳殃本能將五指合攏,把掌心的白雀握住,心中奇怪的感覺更甚。

那種情緒詭異又復雜,好像是對所有物的占有欲,但那種欲望中又摻雜某種比鳳凰火還要滾燙的燥意。

鳳殃不太喜歡這種逐漸脫離他掌控的情緒,強行將感覺壓下去,隨手把白雀丟給樂聖。

樂聖忙輕柔接過,見扶玉秋因拋來的失重感而委委屈屈地啾唧,伸手輕輕揉了揉他。

“沒事,睡吧。”

扶玉秋翻了個身,繼續睡了。

鳳殃冷眼旁觀。

扶玉秋是在誰手上都能沒心沒肺地睡著嗎?

樂聖將扶玉秋揣在袖口裏,朝鳳殃微微一頷首,讓他先進靈舟。

鳳殃不著痕跡地用五指碾了碾空蕩蕩的掌心,一言不發拂袖而去。

樂聖走進院中,在梧桐樹下盤膝撫了一曲,神色前所未有的溫柔。

他對著冰冷的墓碑,溫聲道:“我出去一趟,改日便回來。”

墓碑前的蘭草被風微微一吹,似乎是在回應。

樂聖笑了笑,抱琴而去。

不消片刻,靈舟幽幽憑風而起。

底部密密麻麻的禦風符陣源源不斷湧出靈力,將碩大的靈舟托起,翩然飛向天空。

樂聖找了個花盆,裝了些土,隨意將扶玉秋放在上面。

一嗅到靈壤的氣息,還在睡夢中的扶玉秋歡天喜地,不住撲騰著爪子往裏面栽,沒一會就把半個身子栽進松軟的靈壤中,歪著腦袋枕在花盆邊上,睡得更熟了。

樂聖還想給他澆點水,但想了想扶玉秋被水淋醒指不定要啾啾罵他,只好作罷。

鳳殃並不在靈舟上,樂聖神識一掃,感覺到靈舟上方的屋檐有靈力波動。

他禦風上去,但還未站穩,就聽到鳳凰火騰地一聲燃燒。

隨之而來的,還有一聲淒厲慘叫。

樂聖擡頭,瞧見鳳殃滿頭墨發背對著他坐在屋檐邊緣,碩大的月亮隱約將他修長的影子襯出優美的剪影。

旁邊的鳳凰火正在熊熊燃燒,將前來刺殺之人硬生生挫骨揚灰。

“嗤”的一聲,鳳凰火變成小小一簇,飄回鳳殃身邊,悄無聲息融進毫無紋飾的黑袍上,不見蹤影。

樂聖不著痕跡吐出一口氣,實在是想不通扶玉秋那腦袋缺根筋的小蠢貨到底是怎麽認識鳳凰的。

扶玉秋原話是這樣的:

“他啊!被活閻羅囚在九重天,備受折磨和蹂躪!

“而我,不畏活閻羅的強勢和殘暴,一腳踹開幾十尺高的石門,將鳳凰救於水火之間。

“鳳凰良善,為報答我救命之恩,強行從陣法中破出,展翅救我。”

當時樂聖滿臉寫著“離譜”。

扶玉秋也知道他不信,伸出手指掐了一點點:“就、就添油加醋了一丟丟,只有這一點點,但事實差不離。”

樂聖:“……”

先不說一直鳳凰為何會斷翅還無法痊愈,就單單拿仙尊來說,那樣喜怒無常修為滔天的無上至尊,怎麽可能會容忍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救被囚禁的鳳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