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 一支穿雲箭

聖杯實際降臨的速度要比我們推測的快得多, 讓人不免懷疑它是不是急著投胎。

“如果涉及到你說的此世之惡,”醫生的語氣非常嚴肅:“那麽‘它’的確會對此迫不及待,花花, 情勢很嚴峻,你必須要給我明確的可以支撐的時間,必要時撤退的方案……”

“……醫生。”我突然打斷他,“來不及了, 你看前面。”

醫生順著我示意的方向遠眺, 啞然失聲。

聖杯的確降臨了, 但是比黯淡的杯子更快更明顯的,是從杯中不斷往外溢出的黑色泥沼。

大概是受制於儀式尚未完全, 黑泥覆蓋的範圍並不大,以聖杯為中心,張牙舞爪的惡意被牢牢地圈定在了一個約有足球場大小的空間。

在黑泥的邊緣站著的,是意見難得達成了一致的Saber主從。

眼睜睜的看著衛宮切嗣手背上最後一劃令咒消失,騎士王手中的聖劍光芒大盛, 我不得不放棄更穩妥的解決方法。

原本未完全解放的聖杯應該是盛滿了黑泥, 卻不會溢出的狀態, 這樣的話只要我在捧起聖杯的時候守住心神, 完成必要的流程,再把周圍封鎖等一個對城寶具,確保其中的黑泥被完全蒸發就夠了。

然而不知道中間出現了什麽變故, 現在實際的形勢陷入了進退維谷。

若要進, 則必須闖過黑泥的包裹, 沖入中心。

若要退, 蓄力即將完畢的勝利誓約之劍也不一定能將黑泥完全毀滅。

我很快就下了決定。

“這邊的溝通說服工作就拜托你了, 以及, 拜托幫我拿著這個。”

我決然地將背負的大薙刀解下,鄭重托付給醫生。

‘巖融,你留下!’

這片土地上的神明對汙穢的抗性太差,沒人敢拿末位的付喪神賭這一份可能。

“唔、前輩——”眼睛的痛苦已經不容忽視,我猛地提高音量,掩飾方才那一聲未能克制住的痛呼,“擋住Saber!拜托了,請再堅持一會!”

“那你呢,千手花!”先是被沉重的大薙刀壓得雙手一沉,後是被我趁機遠遠地拉開距離的醫生怒不可遏,語氣前所未有的強硬,“你敢不敢回頭看我!”

“我去抓聖杯——”我頭也不回,捂住眼睛,阻止淌下的血淚滴落,“此世之惡——接觸的人越少——越好——!”

我一頭紮進了惡意翻湧的泥沼之中。

受到惡意刺激的眼睛不斷地向大腦中樞傳達劇烈的痛感,臉頰已經被淌下的汙血浸染,經歷過千錘百煉的軀體尚且還能承受來自黑泥的侵蝕,可一直以來未能掌控的眼睛——就要到達崩潰的邊緣了。

眼睛……好痛……要瞎了……

情況比我想象中的要惡劣得多。

在被完全吞噬的前一秒,我苦笑著想,這一次如果沒有奇跡,我應該回不去了。

最致命的失誤,就是在做計劃的時候,沒有把宇智波一族特有的寫輪眼算進去。

來自微薄的、未知的、一直被我忽略的宇智波血脈,在此刻彰顯著前所未有的存在感。

宇智波敏銳的天性在這時候成了黑泥最可怕的助攻,無窮無盡的惡意被放大,被剖析,接著,連內心掩藏得極深的偏執都被無情地挖出,鞭笞。它們共同加入了黑泥的敵對方,向我的搖搖欲墜的神志發起進攻。

屑屑細語占據了我的認知,那是意味不明的低喃,是刺耳的尖叫,是細碎的哭泣……

無處不在的惡意將我包圍,寫輪眼早就在爆炸的負面情緒刺激之下自動出現,三色的勾玉在瘋狂地旋轉,轉到極致後,在某一個點——無聲地連成了線。

我恍惚地意識到,屬於我的萬花筒,開了。

一面倒的拉鋸戰短暫地停滯了一瞬,新生的萬花筒尚未成型,就在重壓之下被迫開啟超負荷運轉,試圖將負能量吸收,清除出一條可以穿行的小道。

可是,此世之惡凝聚而成的惡意,真的太多太多了……

我現在走到哪裏了?我真的有在前進嗎?我……還是我嗎?

越來越沉重的眼皮,逐漸失守的清明神台,節節敗退的精神觸角,沒過多久,我唯一剩下的,只有依靠本能護住的聯系和羈絆。

是後頸的斑紋,是背後的飛雷神,是藏在眼睛裏另一個人的萬花筒,是藤蔓纏繞著的契約……

唯有這些……這些絕對不允許!

我艱難地聚集被逐一分散的理智,用最後一份冷靜,在逐漸無法呼吸的泥沼中睜大了眼睛。

只要這些還在,我就不會放棄,哪怕全面失守,我都可以靠著僅剩的一絲清明遁入黑海,靠著遊擊作戰,逐一蠶食,奪回失地。

無非是耗費的時間久了一些,以及……

神明暗墮之後,還會保留之前的記憶和感情嗎?

‘會的。’契約振動,一個沙啞的聲音穿透了阻隔:‘巖融與您同在。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