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(第2/3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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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抵小半個時辰後,折枝驟然被一陣急促的勒馬聲驚醒。
繼而一直平穩疾馳的馬車猛然停住,車內的一切都控制不住地往前倒去,接連發出刺耳的瓷器碎裂聲。
折枝的身子也隨之一輕,正要磕在那小桌邊緣,腰間卻隨之一緊,似被人緊緊握住,旋即撞在一個堅實的胸膛上。
折枝嚇得不輕,好半晌才惶然睜開眼來,卻見桌上放著的碗盞碎了一地。那只盛著牛乳的小碗便碎在自己跟前不遠處,濺開一地碎瓷與乳白色的漿液。
她也漸漸回過神來——方才若不是睡在謝鈺懷中,說不準此刻已經真的將頭磕在了小桌上,破了相。
折枝的困意褪盡了,後怕地捂著自己的胸口,輕輕轉過身來,想與謝鈺道謝。
還未開口,謝鈺卻已豎指抵在她的唇上,皺眉對她搖頭,眸底神色凝重。
折枝旋即收了聲,只惴惴望著他。
而車外隨即傳來泠崖的嗓音:“大人,是順王府的車駕。”
順王?
折枝聽泠崖的語聲平靜,似並不意外,反倒愈發訝異。
她居住在天子腳下裏,自然也聽過這位王爺的名號。
他是先帝的胞弟,亦是當今聖上唯一的皇叔。聽聞素日裏多有賢名,廣納寒士,為人仁善。
可這樣一位賢王,又能與把持朝政的佞臣扯上什麽關系?
——她也從未見過謝鈺與這位王爺來往。
謝鈺卻並未解答她的疑惑,只是貼近了她的耳畔,低聲道:“不要出聲,更不要掀起車簾。”
說罷,便放開了她,獨自下了車輦。
錦緞的車簾一起便落,外頭的光亮隨之被隔絕在車外。
折枝坐在車內,依著謝鈺的吩咐並未打簾出聲,只是將身子挨近了些車壁,試著去聽外頭的響動。
“謝大人。”外頭傳來極為爽朗的一道男聲,大抵便是順王:“本王以為這個時辰京郊必定無人,才令車夫快行,不想遇到了謝大人的車駕,險些沖撞。實為本王倏忽。”
“本王向你賠罪。”
謝鈺的語聲緊隨其後,聽不出喜怒:“王爺言重了。是謝鈺想趕著城門初開時進城,這才驚了王爺的馬,還望王爺恕罪。”
兩人互相賠罪後,順王沉吟稍頃,便徐徐道:“除早朝外,宮中上值要到辰時。謝大人倒也不必如此急切。倒不如往旁側茶樓上小憩便可,待馬匹修整後,你我同行。”
謝鈺卻很快推拒:“家事壓身,謝鈺還得回一趟桑府,實在難以抽身。改日定當登門賠罪。”
順王也並不強求,只與他又寒暄了幾句,便各自分散。
短暫的靜默後,謝鈺重新打簾回到車內,以自己的身子遮住了車內的情形,又很快將車簾放下。
折枝見謝鈺回來,便對他輕輕彎了彎眉,做了個口型‘哥哥’。
而車外旋即傳來清脆的馬鞭聲,似是順王的車駕重新啟程。
謝鈺這才輕輕頷首,示意泠崖駕車往另一條小道上行去。
大抵行了有一盞茶的時辰,想著彼此的車駕應當遠的都看不見蹤影了。
折枝這才敢啟唇,輕聲問他:“哥哥,如今車駕到哪了?可是快入城了?”
“再一盞茶的時辰,便到城門。”謝鈺打開屜子,將裏頭的珠釵取出,一一簪回她的發間,語聲淡淡:“不問順王的事?”
折枝微微一愣,輕輕擡眼看向他:“折枝為什麽要問順王的事?”
隨著她擡頭的動作,那柔順的烏發隨之掃過他的掌心,微有些癢意。
謝鈺的長指微微曲起,旋即又如常替她理了理因睡過而有些蓬松的雲鬢:“不好奇我方才為何不讓你出聲?”
折枝輕瞬了瞬目。
其實,即便謝鈺不說,她也絕不會發出半點聲響,更不會掀起車簾。
因為他們這段關系,注定是要藏在暗處見不得光的。
可這些只要彼此心中明白便好,又何必非要揭破。
於是折枝便只是彎起杏花眸輕輕笑道:“左不過都是些官場上的門道。折枝成天待在後宅裏,即便是問了也聽不明白,還是不問了。省得又讓哥哥取笑了去。”
她略停了一停,又轉開了話茬,蹙眉擔憂道:“不過等會回了桑府,折枝該如何解釋這多日未歸的事?”
她說著伸手帶了帶他深藍色的官袍袖口,輕聲道:“哥哥給個提點,就當我們提前串好口供。”
謝鈺將那纖細的柔荑握住,輕咬了咬她的指尖,低笑道:“妹妹只管將身上的痕跡藏好。其余的我自會解釋。不必憂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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車輦一路往前,終於在卯時二刻的時候,於桑府的門前停落。
折枝踏著腳凳下來,一擡眼,卻看見桑府正門的牌匾,倒是愣了一愣。
想伸手去拉謝鈺的袖口,卻又想起是在眾目睽睽之下,忙又將手收回袖子裏,只是小聲道:“哥哥,怎麽走的是正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