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(第2/3頁)

哪怕是謝鈺要將整棵梨樹挪到映山水榭裏去,她也絕沒有不肯的。

只求能哄得謝鈺高興,不再這般想一出是一出的捉摸不定,讓她成日裏提心吊膽。

“不喜歡。”謝鈺答的平淡,順手便將那支梨花擱下:“我只是在想我養的那只鳥,為什麽不能乖乖聽話?”

他的視線擡起,落在折枝面上,漆眸幽邃,不見笑意:“是我……待她不好嗎?”

折枝聽他一提,驟然又想起了昨日裏去映山水榭時,謝鈺親自秉了鎏金小勺,頗有耐心地喂那只鳥雀的模樣。

怪異之感,再度湧上心口。

折枝低眉掩下心底的不安,小聲開口:“許是那鳥怕生,日子長了便好。”

“是嗎?”謝鈺淡笑了一聲,終於擡手挾起一塊茯苓餅:“只可惜,我的耐心有限。”

折枝不知該答些什麽,便低下頭去默默用著糕點。

隨著盤中的糕點減少,遊廊外的雨水也漸次停了。

殘余的水珠順著滴水滑落,打在青石地面上瑯瑯有聲。

半夏收了手裏的紙傘,踏著庭院中的青石小徑過來,往折枝跟前福身,遲疑開口:“姑娘,蕓香過來了。”

“蕓香?”折枝訝然:“她不是——”

她話至一半,輕輕收住了嗓音,擡眸望向門上。

兩名水綠色比甲的丫鬟正一左一右地攙著人邁進月洞門。而被扶著的那人步履虛浮,秀臉蒼白,正是受了杖責的蕓香。

折枝愣了一瞬,倒也明白過來,微抿了抿唇。

按理說二十余杖下去,即便是個男子,也得在床上躺上好幾日才能起身,更勿論蕓香這等姑娘家。

可這宅子裏的家法素來是有玄妙在。同樣的紅杖子落下去,可以傷筋動骨,可以落下暗病,也可以表面看著慘烈,實則不過是些皮肉傷,回去擦點傷藥,睡上一宿,便能下床走動。

只是不知,蕓香既已得了輕縱,此刻又來沉香院裏做什麽?

仿佛是為了解答她的疑惑。蕓香在被人攙著與謝鈺行過禮後,便往她跟前走來。剛走到廊下,倏然雙膝一軟,合身跪落。

折枝一驚,卻聽蕓香聲淚俱下道:“之前的事,是蕓香自作主張惹惱了表姑娘。一應責罰都是蕓香該受的,但求表姑娘息怒。蕓香在這與您賠罪了。”

她說著,一個頭重重磕在青石地面上,磕得額心都泛起紅意:“蕓香不該拈酸吃醋,嫉妒大公子與您走得近,更不該——”

半夏原本在一旁冷眼瞧著,聽她這般開口,一張小臉氣得通紅,伸手便要拽她:“呸,你瞎說什麽呢?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?”

閨閣裏的姑娘最是看重名譽。客居在府上還與主家公子糾纏不清已是難聽至極,若是再自輕自賤,與一名通房丫鬟爭風吃醋,傳出去怕是要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。

蕓香這一番話,看著是與她賠罪,實則是句句誅心。

看著跟蕓香過來的幾名丫鬟婆子也都滿臉訝然地暗自擡眼窺著她,折枝也著了惱,咬唇冷聲道:“蕓香,你今日來我沉香院裏,夫人可知道?”

似是被戳到痛處,蕓香話音隨之一頓,下意識地往回縮了縮身子,旋即卻又含淚道:“奴婢卑賤之身,豈敢驚動夫人……”

這一問一答之間,折枝已將來龍去脈猜到了個大概。

柳氏身邊的孫嬤嬤親口與她說過,蕓香十天半個月裏絕不會出現在她眼前。

柳氏掌家十數年,在府裏倒也頗有威信,斷沒有過這樣將說出去的話往回收的道理。

而蕓香自己未必有這個膽子。

那便只能是桑煥。

他的手段一次比一次的下作,卻也誅心。

“我與大公子,無半分情理之外的往來。”折枝攥緊了袖緣,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,可指尖仍是止不住的發顫:“府裏留不得你這般汙蔑主子的奴婢!半夏,帶她去見夫人。”

半夏已忍了半晌,得了折枝這句話,立時便清脆地應了一聲,動手就去拖地上的蕓香。

折枝也自坐楣上站起身來,面上雖不露怯,心底卻已是悲涼一片。

即便是到了柳氏跟前,罰了蕓香又如何?今日之事,遲早會被有心之人給傳揚出去。

人言可畏,哪怕是捕風捉影的事,只要說的人多了,也總是能三人成虎。

到時候,可就再也辯駁不清了。

折枝的視線落在蕓香被泥水沾汙的裙裾上,往外走的步子漸漸慢了下來。

就像這條幹凈的羅裙,想往上撒泥點子很容易。但要想將沾上去的泥點洗清,絲毫不留印記,卻是不能了。

而她一介孤女,寄人籬下,恐怕連替自己洗清的機會也無。只要名聲一毀,便會被沒名沒分的送進桑煥的院子裏,不見天日。

除非,能有令桑煥忌憚之人出手幫她。

闔府裏令桑煥忌憚的人有數位,可如今在這院子裏的,卻只有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