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6章 窗外日遲遲(第2/3頁)

“大成,亡了!”剛去完金陵,回到蕪湖的蜀使聞言,滿心絕望,竟投江而亡。

而對鄧禹來說,這個消息,亦足以令他物傷其類。

“魏軍目前尚無水上優勢,但已與我共大江之險。漢緣江為國,東西數千裏,所敵者大,無有寧息。”

“魏以北方十州之財糧,加上荊北巴郡淮南人力,第五倫只需數年,便能造得樓船戰艦千艘,水手數萬。若引巴蜀荊楚之兵水陸俱下,關中南陽之眾進臨夏口,中原大軍直指九江,青、兗、徐兵並會合肥、江東。以江東一隅,當天下之眾,勢分形散,所備皆急。若第五倫再令馬援,以巴、黔奇兵出吾空虛,襲擊荊南,一處傾壞,則上下震蕩,以吾智力,已不能為漢謀勝機矣!”

心急之下,鄧禹立刻令送蜀使回來的親信們,立刻趕赴金陵,將此事稟報劉秀,希望他再想想自己年初時的提議,“早做打算”。

“對了,陛下最近在做何事?”

鄧禹很關心劉秀的狀態,他就怕經歷一次次失敗後,劉秀意志消沉,那大漢就徹底沒有希望了。

親信回答:“陛下近日在會友。”

鄧禹皺眉:“會友?誰人?”

“是位隱士,陛下尋訪了很久,此人頗為無禮,陛下卻不以為忤,還尊稱之為‘子陵兄’。”

鄧禹恍然大悟,想起一位故人來。

“是他!”

……

劉秀夢到,自己被第五倫踩在腳下,其足躡於腹上,第五伯魚臉上還露著猙獰的笑……

“劉文叔,汝還不降焉?”

等劉秀從噩夢中驚醒過來後,見外頭天色才蒙蒙亮,打算起身之際,又發現肚子上,還真壓著一只腳,這便是昨夜異感的源頭了。

這是一只布滿老繭的腳,順著往上看,雖然其腿上汗毛因常年踩在水中而稀疏,但很顯然是條男人的腿,一個頷下長須的中年人,正與劉秀抵足而眠,至今仍然在酣然沉睡……

劉秀頗為輕柔地捧起這只腳,輕輕放在邊上,起身穿衣之際,甚至還不忘將薄褥蓋在他身上,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出屋子。

連綿秋雨已經停歇,劉秀像往常一樣,踱步到偏殿處理政務,即便經歷了足以毀滅社稷的大敗,他依然頗為勤勉,數引公卿郎將,列於禁坐,把工作量安排得很滿,直到日仄乃罷。

這期間,還有國師強華來奏報昨夜觀星的結果——因魏國兩路伐蜀,劉秀很關心那邊的情況,但因山重水復無法及時得知,只能靠觀測西方群星來判斷成家國運,聊勝於無——靠猜唄!

結果強華竟憂心忡忡地報告說:“陛下,臣見客星犯禦坐,甚急!”

劉秀聞言哈哈大笑:“無妨,此乃故人莊子陵共臥,其足躡於朕身而已。”

強華頗為吃驚,他、劉秀、鄧禹、還有那莊光莊子陵,是當初在太學時的同舍生,朝夕相處,後來自己和鄧禹都侍奉劉秀,做了大官。而出身吳會大族莊氏的莊子陵,當年同劉秀關系頗善,本應隨家族來輔佐漢業,至少也能混個大夫,得到富貴。

豈料莊子陵聽聞劉秀南來,卻選擇離家隱匿,連其至親都不清楚他去向。

劉秀思賢念舊,沒忘記這位老朋友,遂按照莊子陵的形貌在全國查訪。

很快,他第二次得到音訊,說有一男子,披羊裘釣震澤中,劉秀認為這就是老友,遂備安車玄纁,遣使聘之,卻終究無果,莊子陵仍避而不見……

第三回,又聽說莊子陵回了會稽老家,劉秀立刻讓其故識,漢大司徒侯霸去邀約,然而莊子陵卻將侯霸的親筆信扔還給使者,不辭而別。

直到劉秀當陽大敗而歸,大漢國運眼看要低走,莊子陵卻重新出現。

三顧不得,這下竟自己送上門來,劉秀很高興,讓人將他接來,供給床褥,太官朝夕進膳,和皇帝吃一樣的食物,規格很高。

這都能理解,劉秀不但能與人同卑賤,也可共富貴。但強華沒想到,劉秀居然將莊子陵帶入金陵行宮,甚至睡在一張榻上!

這,不妥吧?

強華等人遂小心翼翼地規勸,讓劉秀注意“君臣之份”,但劉秀卻慨然對他道:“自當陽敗歸,朕心中郁結難消,常也不能寐。”

確實,打完那一戰後,年紀不過四十的劉秀,居然多了半頭白發,效果堪比伍子胥過昭關……

唉,別提伍,這已經成了第五倫的國姓,聽到它劉秀就頭疼。

連酒色都無法寬慰劉秀,他唏噓道:“只有與子陵相處,論道舊故,說起那些神仙之謠,道家的虛無縹緲,才能讓朕輕松如少年求學之時啊。”

強華無言以對,而劉秀也停止了辦公,回到寢宮,一問宮人,才得知莊子陵居然還在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