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04章 陸地行舟(第2/3頁)

可不是嘛,這也是彭城沒有在兵臨城下時直接滑跪,還能抵抗二十幾天的主要原因。

然而耿純卻很擅長轉移矛盾的話術,痛心疾首地說道:“我朝陛下分明三令五申,要士卒無犯百姓,然攻齊地主力乃是幽州兵,漁陽上谷邊塞突騎,華戎混雜,桀驁難服,故有此惡名。”

明明他們冀州兵占了大多數,但耿純直接無視:“如今幽州兵皆在南方,入城者多為中原士卒,軍紀更嚴,諸君大可安心,絕不會有屠城妄殺等事發生。”

反正小耿和幽州兵的名聲已經很壞了,不介意再壞些,利用他們掃除新征服地盤上難以料理的勢力,再派遣軍紀好的軍隊入駐,官員接手,在打掃幹凈的大地上進行恢復與建設,已是第五倫屢用不鮮的套路。

一時間,彭城父老暗罵幽州兵是野蠻人,不當人子之余,也對耿純觀感極好,生怕他在彭城當家的時間太短。

一段話也在彭城流傳:“楚國二龔,龔勝為優。”

“開魏二耿,大耿勝過小耿遠矣!”

……

略施小計就安撫住了彭城數萬百姓和幾千降兵,這對耿純而言並非難事,他更擅長的本就不是攻城略地,而是處理錯綜復雜的戰後關系,這都是在河北長袖善舞練出來的。

但沿著主幹道再往前,耿純的“柔”就起不到作用了。

宏壯堅峻的彭城內城,赫然出現在眼前,那面炎炎漢幟,依然飄蕩在上空。

“來君叔不愧是劉秀死忠,事到如今,竟還負隅頑抗。”負責攻城的征東將軍張宗如此說著,與耿純商量起拔除內城的計劃。

古老的彭城故城,在楚漢之爭中被毀滅,以至於韓信最初就藩楚地時,必須將都城遷到小小下邳去。之後楚元王就藩,才再殘垣基礎上重修。

“除了修繕外郭,還在東北方加築了內城。”

這內城與夯土的外郭不同,竟是壘石而築,高達四丈有余,宏壯堅峻,樓櫓赫奕,因為城中還有楚王宮的金頂,故又曰金城。

更離譜的是,來歙似乎早料到外郭難保,一早就在為退守做準備,他派人拆除了百年和平裏,攀附在內城墻上仿佛一堆堆寄生藤壺的屋舍裏閭,讓內外城間出現了足夠的開闊地,並列塹環之,引水灌入,如今成了冰冷的深壑。

耿純的撫民是頗有成效的,立刻就有在楚宮當過差的人,人獻上內城詳細地圖。

“內城主要便是楚王宮,石墻之後,便是前殿,其後為內殿、中宮、靈平宮、永巷等。此外太倉、武庫、宗廟皆在其中,可謂五臟俱全,來君叔將全城糧食屯在內城倉中,以至於彭城數萬人,幾乎無糧可食。”

張宗看出了敵人的毒計:“來歙這是棄數萬人予吾等,故意讓魏軍加大糧食損耗啊。”

他們的糧秣是竇融從靈璧運過來的,但源頭要到睢水上遊的梁地睢陽和洛陽一帶,徐泗雖未封凍,但再往北的幾個郡卻快凍上了,糧食轉運頗為困難,魏軍的屯糧也就能堅持到下個月。

耿純也在心裏算了筆賬:“若分彭城人同食,月底就將耗盡。”

但若不分,餓極的數萬彭城人不知會鬧出什麽事來。

張宗提了個主意:“或可借口戰事,將其驅離?”

耿純緘默不言,所謂驅離,其實就是拋棄,讓這幾萬人在寒冬臘月離開家,去野地裏自生自滅!

但這確實是最符合魏軍利益的選擇,最終,耿純還是將球踢給了第五倫。

“如此大事,須得稟報陛下知曉。”

第五倫眼下還在下邳,就近觀察劉秀動向,驛騎飛速,不過一天時間,就將皇帝的詔令傳回。

耿純、張宗二人接過諭令一看,卻見上面寫道:“荀子雲,水則載舟,水則覆舟。來歙只知護漢家一姓社稷,而不顧彭城百姓死活,此猶如離水之船,陸地行舟,春秋有證,棄民者必亡,縱內城高千尺,亦天亡期至!”

看罷後,耿純松了口氣,他確實是不太希望殺戮犧牲過重。

張宗略感遺憾,和打外郭時肆無忌憚的拋石射箭不同,內城在外郭之內,魏軍打起來礙手礙腳。如今又多了幾萬拖累後,想攻取就更不容易了,那來君叔趁著氣溫驟降,令人將水潑灑在石壁上,使得它們蒙上了一層冰,要麽滑得沒法放雲梯,亦或產生冰棱,尖銳得伸手見血。

好在第五倫沒有又讓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,還給了二人微操建議:

“左丞相令人宣揚漢軍屯糧城中,不顧死活,以怨其心。”

“再使彭城人盡出男丁,以役代賑,助我拔取內城,承諾城破後分發口糧。”

這計劃看得耿純都笑了,他當年,可是當了新朝很久時間的糧官啊,這可是老本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