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53章 陰陽(第2/3頁)

但這不過是自作多情,第五倫不屑於對這小角色花如此多心思,岑彭再洛陽再度謁見皇帝後,發現陛下近來喜歡玩的,都是陽謀。

“聖天子陽謀,非驚弓之鳥的‘陰’所能識也。”

於是岑彭收起與陰識深入交流,和衷共濟的念頭,只將他當成普通的屬下,回到廳堂後,說起正事來。

“我北上前,讓太守派人遊說賈復、鄧奉二人一事,如何了?”

陰識嘆了口氣:“下吏無能,連派三批細作,皆未能說服鄧奉,最後一人,甚至被他割了舌頭,以示與我決裂斷交!”

他和鄧奉,不僅是同郡、同縣,更是世交,從小就在一起遊獵犬馬,又都跟在劉伯升軍中做事。但在南陽即將遭到赤眉入侵時,二人卻做了不同的抉擇:陰識選擇投魏,鄧奉決定留下來保衛家鄉,得到了楚黎王幫助,死死占著南陽一隅。

如今,既然魏皇只需要陰氏這樣熟悉地方的“狗”,而拒絕給流亡的南陽豪強恢復土地、莊園,那麽,鄧奉作為一頭桀驁不馴,對豪強昔日權勢念念不忘的“狼”,又怎麽可以甘願低頭套上頸圈呢?

得知鄧奉拒絕降服,岑彭微微搖頭,鄧奉麾下雖是豪強武裝,但卻是南陽最精銳的一批武裝,在故鄉小規模戰鬥力,壓著赤眉軍打,岑彭南下後,幾次派兵往南,與其發生了沖突,這鄧奉先不愧是曾讓竇右相吃過大虧的人,不太好對付,岑彭以數倍兵力,也僅僅是將他逼得放棄無險可守的新野。

但當鄧奉在南部的鄧縣站穩腳跟後,憑借著名的“鄧林之險”,魏軍就奈何他不得了。

不戰而屈兵的機會消失,岑彭只能考慮如何伐兵取勝了。

“那賈復呢?”岑彭提及另一人,同樣是南陽人士,卻陰差陽錯成了一員“蜀中大將”。

“下吏令人說以魏強蜀弱,公孫述昏聵,良將必遭埋沒之事。賈復倒是未殺使者。”陰識抽出了一份寫了字的蜀錦來:“近日才回信一封。”

岑彭取來一看,那字跡寫得飛揚跋扈,一看就知道是個高傲的人——但這個人,是真有些本事的。

信不長,賈復在裏面,只說了一件事。

“當今之世,委質臣事於多人不足為奇,賈復先事綠林,後效命於公孫,亦不以為恥。”

“然公孫以眾人遇我,我當以眾人報之,為之守土有責而已,事不可為,可降可走。”

“然昔日劉伯升以知己遇我,擢拔於山賊之列,我故以知己報之,殺劉伯升者,第五倫也,賈復人人皆可投,唯魏不可,否則,死赴黃泉,無顏見伯升也!”

若是旁人看了,恐怕會笑賈復死腦筋,為了他微末時劉伯升隨手的提拔、任用,竟然記到了現在,那劉伯升,墳頭草都三尺高了!

但岑彭見此信,一時間竟百感交集,也不知是慚、是嘆,還是覺得可惜。

要論起來,劉伯升也於他有救命之恩啊,若是異位處之,岑彭又當如何?

但那份小小的愧疚很快就消失了,因為岑彭敢拍著胸脯說,他當年沒有半分對不起劉伯升的地方!被俘於綠林時,劉伯升但凡有問,哪怕是對第五倫不利,岑彭也知無不答。

“要論恩情,我於伯升並無半點虧欠。”

“反而對不住陛下更多。”

岑彭堅定了心思,不露復雜情緒,只笑道:“好一個傲氣之人。”

“士為知己者死,女為悅己者容,說起來容易,可做起來難啊。”

他聲音低沉了下來,似是在說自己:“這世上最為難的,便是壯士欲死而不能,淑女盛裝顏色侍於丈夫,卻遭到冷遇,懷疑……”

經歷一系列生死起伏後,性情變化的不止是陰識,岑彭最初跟著嚴伯石學兵法時,喜歡的是“堂堂正正”之事,換了過去的他,必定會鉚足了勁與鄧奉、賈復兵對兵將對將好好戰一場。

可現在,岑彭用兵卻多了些奇詭黠謀。

不對,應該是像第五皇帝所撰兵略中,總結“兵者,詭道也”這句話時說的那樣……

“大戰略應多用陽謀,利用大勢。”

“但小戰術,一定要不羞於使用陰謀!”

賈復就在成家漢中東界,與南陽毗鄰,距離荊襄也不遠,劉秀之兄於他有恩,鄧奉等南陽豪強也與其有交情……在岑彭奉皇命爭襄陽的關鍵時間點上,還要分神提防著坐榻之側的這一員猛將,若置之不理,賈復很可能會變成最大的變數。

但魏與成家明面上達成了合議,目前尚未決裂,岑彭也不好直接西擊賈復,只能用點其他手段了。

賈復這耿直男兒不假思索寫的回信,成了岑彭手中最好的反制武器,他將其交還給陰識,說了一句讓他齒寒的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