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5章 你把握不住(第2/3頁)

這下洛陽人可不幹了,放到四百年前,洛陽已經是成周大邑,鄴城還是一片荒地,幹著嫁女於河伯的荒唐勾當呢!可誰讓人家是第五倫的龍興之地,王朝國號亦與之相關呢?

但既然是五京,剩下的三個名額裏,洛陽怎麽也能占一個吧?

這可不止是面子上的事情,這還意味著一套陪都官府班子,肯定會創造大批空缺職位,意味著洛陽凋敝的商業,有了一大批朝廷訂單。

還意味著往後可以借陪都之名,截留大量關東賦稅在洛陽,而不必統統輸送給長安。

於是數年以來,洛陽的官、商,只要在朝中有點關系人脈的,無不頻繁遊說朝臣,希望能早點定策。劉邦是一度以洛陽為都的,自高帝迄於王莽,洛陽南、北宮、武庫皆未嘗廢,只要第五倫願意,直接住進來就行。

如今終於如願以償,洛陽人豈能不快意欣喜?

他們甚至還產生了一種說法:“詩雲,民亦勞止,汔可小康,惠此中國,以綏四方……中國者京師首善之地也,洛陽本就是天下之中,如今更被天子定洛陽為中京,這豈不是說,洛陽,實乃三京之首!”

伴隨著這浮想聯翩,洛陽人已經不滿足於做一介陪都,而是要試著挑戰一下長安的地位了。

與洛陽人的興奮相反,朝中的關西人,尤其是在朝堂占據了優勢數量、權力的五陵人士,卻在這些風言風語中憂心忡忡。

這不,第五倫還在前往洛陽的半途上,隨駕的尚書郎杜篤,就進獻了一篇筆跡未幹的大作。

“《論都賦》?”

“臣聞知而復知,是為重知。臣所欲言,陛下已知,故略其梗概,不敢具陳。”

第五倫看了眼伏在面前,一副直言進諫,隨時願意凜然就義的杜篤,笑著讀了下去。

“客以利器不可久虛,而國家亦不忘乎西都,何必去洛邑之渟瀯與?”

這篇大賦很長,內容無非是講述了秦漢定都於西的歷史,描繪了長安的險要地勢,順便鄙夷了洛陽所謂的“山河之勝”不過是方圓二百裏的小打小鬧,如何與八百裏秦川相提並論?

如此,全賦的核心,還是希望第五倫勿要為“群小”所誤,而放棄長安。

雖然說得很有道理,也滿心為國著想,但第五倫知道,以杜篤為首的關西士人,也有他們的利益攸關所在。

五陵人士,乃是魏國勛貴官僚的主體,在建國過程中受益頗多,他們普遍都是世族、地主,長安作為首都,城內房宅、周邊田地比一般郡縣貴了何止十倍?這種昂貴,維系於政治中心的地位,而增量的漲價,靠的是首都的人口虹吸效應……

這也是第五倫非要折騰五京制的原因啊,長安附近的水土已經很不好了,地下水都是鹹苦的,涇渭常年渾濁,糧食勉強能夠自給,但燃料卻頗為短缺,陜北的森林砍得差不多,第五倫無奈之下已經同意開發上林苑。

但那都是應急之策,為了長遠發展,第五倫只能在政治上立幾處陪都,讓人口的虹吸稍稍分流。

話雖如此,杜篤等關西士人的心,第五倫還是要安撫的,遂笑道:“好一篇大賦,昔日司馬相如作辭賦以諷主上,卿亦有其風範矣。”

得以與司馬相如相比,這話讓杜篤心花怒放。

第五倫也沒有正面回應此賦,只下令道:“令人將這《論都賦》抄錄百份,散於西京、北京、中京去。”

城市間的鄙視鏈,這東西也算國粹了,哪朝哪代都會存在。

西京長安人會以為這就是第五倫的意思,長安才是唯一的主都!而其余兩京,鄴城人大概率會看熱鬧,自尊心極強的洛陽士人恐怕要針鋒相對,大肆撰文反駁杜篤了,甚至能搞出一場大論戰來……

別誤會,第五倫要的可不是真理越辯越明,而是攛掇不同地域士人、利益集團的爭競馳逐。

等禦駕抵達洛陽時,不出意外,他受到了遠勝於前幾次的歡迎。

第五倫倒是低調,以不願驚擾洛陽人為由,直接住進了過去作為“行在”的洛陽南宮,又召見了被第五倫心裏戲稱為“洛陽集團代言人”的竇融。

竇融作為司隸校尉,鎮守東方已有兩年,洛陽士人對他格外親近。但竇周公頗為謹慎,他的侄子、兒子都送入宮在第五倫身邊為郎,對於洛陽大賈的賄賂,也不拒絕,只是將財貨連同賬本一起送給第五倫,以充國庫。

聽完竇融稟報這數月來東方的情況後,第五倫感慨道:“周公追隨予,至今已逾四年了罷?”

“四年零三個月!”竇融一個激靈,準確報出了他投入第五倫麾下的時間,正是新朝滅亡之年的六月份,第五倫征討大新最後忠臣田況,而竇融從昆陽戰場逃回,帶著一支殘兵進入戰場,被越騎營給沖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