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43章 金銀天然不是貨幣(第2/3頁)

所謂牙門,便是辦事機構,多為臨時性成立,相當於“XX領導小組”,如今朝廷裏已經建了東漢、青州、成家、荊楚等牙門,各負責一方諸侯的外交、諜報等事。

另有屬於典屬國的匈奴、羌中、武都、西域、高句麗等牙門,則負責和蠻夷的往來,設了九譯所,招募翻譯人才。

這些九卿官署下的新牙門,每年是可以撥給大批經費的,更有能領俸祿的正式人員編制,至於可以自行征辟的臨時工,更是數不勝數。所以馮衍也希望能多爭取來幾個,官署管的事多,就意味著權力大,官員多,財政預算也多,長官也有面子。

如今,一聽自己千辛萬苦打通的活,居然要分給競爭者一半,馮衍老大不樂意,直到第五倫笑道:“這南中之事,還是由卿全權管轄,典屬國、繡衣衛派來的人,算是借調,聽憑馮卿差遣。”

這下,馮衍才又高興起來,繼續兢兢業業向第五倫述職。

“公孫述之所以鑄鐵錢,缺銅是一大緣由,但成家既然願與我朝媾和,專事南方,若一年半載後控制犍為,則南方之銅源源不絕,公孫述卻連一年都等不了,急切鑄幣,為何?國用不足之故也!”

馮衍描述他在成都的所見所謂:“公孫述其實尚未占得全益,蜀中田畝雖膏,但豪族大姓亦強,分走泰半利益,成家每年田租賦稅尚不如我朝十分之一。”

“然而公孫述類王莽,喜歡修飾邊幅,在內,其朝廷遍設百官,三公九卿無一不全,俸祿亦按漢、新頒發。公孫述又分封二子為王,諸親信為侯,大興土木建造宗廟、宮殿。”

“在外,公孫述為開拓疆域,征伐大批壯丁入軍,新莽時,益州三征句町,已顯疲態,如今公孫述既不與民休憩,反窮兵黷武,且不說益州百姓內奉萬乘,外給三軍,已不堪其命,就說朝廷府庫,只怕早已空虛。”

馮衍說出了他的結論:“故公孫述只能急鑄鐵錢,強迫百姓使用,以錢采買軍備,以資國用,又給吏員頒發俸祿,以省糧秣。”

第五倫也不吝誇獎:“窺一斑而知全豹,不愧是予之‘張儀’,先生這次入蜀,成效頗大啊。”

他又舉起一枚鐵錢,看向若有所思的少府宋弘:“從這鐵錢上,予就知道公孫述心中急功近利,而其小朝廷捉襟見肘,看來予的國策是對的,巴蜀不必先伐,五年十年之後,就算公孫廟堂尚在,國中貨殖民生也將衰敗混亂。”

馮衍還只是見微知著,從細處看透成家的困境,第五倫這句話,卻是實打實的預言了。

宋弘出了名的直愣,一皺眉,竟反問皇帝道:“巴蜀素來以富庶著稱,鹽、鐵、糧食、人口都很充足,可與蜀西氐羌換馬,哪怕與外界斷絕往來,也能自給自足,陛下何以預見,其民生將速潰?”

因為經濟自有其內在的規律啊,第五倫點著一旁的史官,讓他們好好記下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。

“金銀天然不是貨幣,但貨幣天然是金銀!”

……

自戰國以來,直到漢、新,黃金便是實打實的法定上幣,這是毋庸置疑的事。

但它為什麽是上幣,卻從來沒人說清楚過,所有人都習以為常,直到第五倫當著兩位臣子的面,道出了貨幣的實質。

他說,貨幣是平衡物品的等價物。而金銀作為一般等價物,不但數量稀少,便於分割、價值統一、外形美觀,且除了作為奢侈品裝飾外,在工農諸事上,其實沒有太大的用處,因此是最理想的貨幣。

作為天然貨幣,哪怕鑄成金餅,交易時一般需要稱量。

宋弘聽得半懂不懂,但還是下意識地反駁:“陛下,黃金為上幣由來已久,但銀,只有數百年前,楚國曾以之為幣,後漢武令人鑄銀幣,然不久便廢。”至於王莽時的銀貨,作為反面例子,就不必再說了。

第五倫卻神秘一笑:“宋卿姑且待之,銀日後為天然寶貨,遍行天下,亦是遲早的事。”

又道:“以銅來論,作為貨幣,便大不如金銀,一來,以成塊之銅,難以切割交易,須得由官府鑄幣方可。”

“其二,銅數量遠多於黃金,尤其以南方居多,地方豪強、諸侯控制礦產山林,常能獲得。”

“其三,銅常用於制作兵刃、構件、農具等物,流通起來,若用於鑄錢的銅太多,實屬浪費。”

所以,銅幣的價值和金銀不同,除了其本身作為“貴金屬”的價值外,還有一個政權賦予它的信用價值,是為一種信用貨幣。

而且這信用價值,哪怕是最低面額的五銖錢,往往遠超鑄銅幣本身的花費幾倍,所以盜鑄才是一門暴利生意,哪怕砍掉再多盜鑄者的腦袋都攔不住。

王莽就是最好的例子,銅幣的面額越大,盜鑄就越瘋狂,以一枚“大布黃千”而言,成本低廉,卻值一千枚小錢,1000%的利益,腦袋別腰帶上也值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