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9章 行百裏者半九十(第2/3頁)

這書信都到不了荊邯手中,而是被萬脩截獲。

校尉們都哈哈大笑起來,但萬脩沒笑,反而肅然道:“笑什麽?公孫述沒說錯,只要祁山堡再堅守三日,吾等就得退了。”

天氣使得敵人的糧道斷絕,萬脩亦然,從上邽運糧食過來的代價太大了,城裏羨慕他們有柴火燒,殊不知已是無米之炊。

所以不能再拖下去了,明日後日,便是總攻!

……

天氣倒是對魏軍有利,雪天持續了好幾日,蜀中冬天也冷,但那是侵物無聲的濕冷,和這大雪過後的驟寒降溫還不同,凍了一宿的蜀兵發現,他們的弓弦凍得硬邦邦的,好容易弄軟些,手指搭上去時依然是哆嗦的,甚至有扣弦時大拇指整個掉下的極端情況出現。

這是蜀兵第一次出蜀作戰,無法考慮得面面俱到,但某位在新秦中經歷過邊塞苦寒的皇帝就不同了,給材官們制作了大批麻手套,交戰前烘幹了備著,眼下控弦仰射亦不耽誤。

但隴南這種鬼見愁的地形,太笨重的攻城武器沒法運過來,多是臨時制作的簡易器械。攻城車等針對城門的武器,面對渾然一體,有台而無門的祁山堡來說無用,這場仗,依然只能靠硬碰硬的強攻。

魏軍弓弩能壓制土堡第一層的敵軍材官,卻夠不到第二層,蜀弩盡管準頭、效率大大下降,卻依然在不斷射下一陣陣箭矢,落到戰士們的櫓盾上,刺入皮甲中。

士卒並非永遠充盈,經過第一天的強攻,魏軍幾次先登,卻仍被蜀軍趕了下來,荊邯進攻無能,守禦倒是不賴。

等到次日時,各校尉都有很大傷亡,在決定由誰先攻時就開始推推搡搡,誰也不希望嫡系受損。

於是就你望我我望你,最後站起來的,卻是他們的將軍。

萬脩拖著傷病來到第一線勵士,對眾人道。

“行百裏者半於九十,越是接近末路,就越是困難。”

“吾等奉陛下之命入隴,鏖戰大半年,從盛夏打到冬雪,傷亡者不知凡幾,如今已經走了九十九步,就差這最後一步!”

祁山堡至關重要,若是不能拿下,來年開春,他們就會退回九十步、八十步,甚至是五十步去!

“今我疲,敵亦疲,此時當是比較韌性之時。諸君,誰願再帶兵攻一次?”

半天沒人響應,萬脩最後只能道:“若是這一步諸君不能邁,便由我,帶著親衛營來邁罷!”

萬脩言罷要披掛甲胄,持櫓盾,冒矢石親自攻城,但他腰傷未愈,臉上的痛苦之色任誰都看得到!

別人或許是說說玩,但校尉們知道,萬脩信然諾,說不定還真會去做!

他們平素蒙受萬脩照顧,此刻心生慚愧,齊齊伏拜告罪,而校尉原初最終求取了先攻之職。

原初是茂陵大俠原涉的兒子,萬脩當年報效的黑幫老大,曾狠狠得罪過第七彪,如今若非萬脩護著,早被記仇的彪哥做了,原初也知道自己的處境,襲隴右、戰上邽皆有參與,但一直沒立什麽大功。

這雪天雖帶給魏軍勝利,但也導致萬脩的腰越來越疼,連起身都有些困難,能保持跪姿不動便不錯了。但萬脩沒有穩坐舒適的營中,而是乘坐戎車,親臨前線,他得讓士卒看到自己。

但萬脩連擊鼓都難,只能在士卒簇擁下,聽著遠方若隱若現的廝殺,以及前線不停傳回來的戰況。

“原校尉遣兵仰攻!擊祁山堡西北角。”

“蜀軍負隅頑抗,第一次進攻被擊退了。”

本是大冷天,萬脩額頭上卻有汗,竟抽出刀來插在車輿上,以此維持身形穩定,他已是在硬撐,魏軍也在苦苦堅持,若今日還不能下城,就必須退兵了!

“原校尉親自帶頭,持刀盾上雲梯了!”

“校尉先登了,斬敵虜奪旗!”

這是萬脩即將眼前一黑暈過去前,聽到的消息。

……

萬脩分不清這是幻聽還是真實,只能聽到周圍一陣歡欣鼓舞,被夾雜在慶賀中的,是發覺他暈厥後,侍從校尉們的驚慌失措。

但萬將軍縱是昏過去,卻仍將刀柄耽在下巴下,以維持身體不倒,以至於除了幾個親衛,無人知道他狀態如此之差。

而等萬脩轉醒過來後,只聽聞祁山堡已下,荊邯帶千余人突圍而走,遊騎正在追擊——萬脩故意圍三缺一,讓蜀軍有一條退路,這比圍得嚴嚴實實更方便破城。

“隨我上城。”

萬脩心中大快,連傷病都忘了,艱難起身,眾校尉勸阻,或言各窯洞的殘敵尚未肅清,或言上頭風大,將軍應該靜養。

“我說過,要上城頭烤火。”

萬脩是被一路擡上祁山堡的,魏軍士卒站滿道路,一雙雙沾滿鮮血,只隨便用雪搓了搓的手,都想來搭把手,哪怕摸一下也行。而萬脩這時候也終於不必再硬撐了,就躺在步輦上,笑著伸手與他們觸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