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9章 你配嗎(第2/2頁)

“無知者說,魏王之興,前有涇水雍塞之兆,近有王莽夢金人五枚之預,及其起兵鴻門時,太白經天,而河洛白魚也流傳甚廣,但公孫述已占據金德,魏王不肯屈尊於木德之位,無可奈何,只能號稱自己五德俱全,這不過是騙愚人的話。”

“故而在祥瑞征應上,魏王還是不如高皇。”

班彪將第四顆蠶豆撿起來:“四曰寬明而仁恕,高皇帝能封雍齒為侯。可第五倫卻睚眥必報,為了一家一姓之夙願,竟將河北劉姓八族遷徙入並州太原、上郡等處,分別安置在八個縣。”

班彪自然沒領會第五倫打擊河北諸劉的真正原因,他的格局只配盯著第一層,甚至選擇性遺忘了劉邦給嫂子家封“羹頡侯”這種小報復。

“五曰知人善任使,高皇帝從諫如順流,當食吐哺,納子房之策;拔足揮洗,揖酈生之說。悟戍卒之言,斷懷土之情。舉韓信於行陣,收陳平於亡命。英雄陳力,群策畢舉。”

“魏王麾下,雖也有不少將相之選,勉強勝任各方,但就謀士而言,有一馮衍而不能盡其用……亦不如高皇。”

五點看來來,第五倫也就“出身”這點和劉邦打平,其余皆不如,稱帝,你配嗎?

班彪暗暗搖頭,這奏疏他最後還是決定不上了,班家老小還在關中,可不能殃及他們,他只打算用自己個人的舉動,來表達對第五倫稱帝的不滿!

他將五顆蠶豆攢在手中,起身暗道:“第五為王,我還能在天祿閣校書做事,可一旦稱帝,就不同了,彪當掛印而去!”

然而,班彪一個小小的秘書郎,不入流的小官,因為自己不積極主動,所以一直沒得提拔,在天祿閣坐冷板凳,並沒有印可掛……

……

“叔皮要辭官?”

按理說,班彪這小秘書郎的辭呈是交不到奉常王隆處的,可誰讓他入職早,遠在櫟陽臨時都城時就來供職了呢?

“彪病了。”這是班彪請辭的托詞,但他整個人看上去確實不太好,畢竟每當一個大漢崩潰的消息傳來,就會對班彪的信心產生巨大的打擊,加上經常熬夜奮筆疾書,二十出頭的青年,卻憔悴得好似三十老漢。

“叔皮去職後,打算做何事?你如此年輕,不為國家效力,才華浪費了啊。”

對班彪決意離去,王隆頗覺得可惜,班彪哪怕心裏把魏王數落了個遍,但天祿閣的本職工作卻幹得很不錯,自然,他也順便將家裏沒有的諸書看了個遍,甚至抄了一份帶在身邊——班彪也開始接受一度鄙夷的“紙”了,你別說,這東西輕便易攜,連班叔皮都直呼真香。

他的行囊裏,已經裝了滿滿一摞親自抄錄的《太史公書》,比班家藏書更為完整。

這也是班彪打算做的事。

“彪無治世之才,願摒棄案牘雜事,專心史籍之間。前漢武帝時,司馬遷著《史記》,自太初以後,闕而不錄。後雖有褚先生等續補,然多鄙俗,不足以踵繼其書。”

“彪願繼采前史遺事,傍貫異聞,作《史記後傳》。”

王隆心中一動,本想留班彪,但想到魏王的叮囑,念及班彪平素的表現,卻又欲言又止,遂任由此人離去,修他的私家史書去吧。

只道:“叔皮寫完之後,一定要送一份來天祿閣。”

“那至少是二十年後的事了。”班彪是卯足了勁,一定要寫一本巨著出來。

既然現實裏諸漢費拉不堪,讓班彪大失所望,他只能去書裏復興大漢了——因為路途遙遠,消息閉塞,班彪對東南的吳王秀所知甚少,還沒將他看做大漢之光。

王隆大笑:“二十年麽?只願我能活到那時。”

班彪的離開,並沒有讓王隆難過,一來是現在王隆身邊不缺人才,上次文官考試選上來的人才,精通文章者多派給了他,少了一個班叔皮,無傷大雅。

其次嘛,關於那件事,魏王說了,一定要“政治上可靠”,最起碼要對魏王的事業心向往之,依然留戀前朝走不出來的人,就要排除在外,不配做此事了。

王隆看似不問小事,可他也發現了,班彪每逢聽聞魏軍大勝、諸漢敗北時,就總板著個臉,好似戴了痛苦面具,這麽明顯的態度,他還是看在眼裏的。

這也是班彪資歷夠老,工作也勤勉,卻一直不得升遷的原因——王隆生怕他能直接和魏王接觸後,露了老底啊!畢竟魏王現在,都不一定知道他的官府裏有班彪這樣一個小角色。

“可惜了,班彪不能為魏所用,只能做一個鄉野閑士了。”

王隆嘆道:“大王說,要以史為鑒,還令我多搜羅精通書傳史文的人才,籌備數載,往後天下大定了,花費十年之功,眾策齊力,好好修一本《漢書》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