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0章 北道主人

代郡作為並州最靠東北的一處,地處常山以北,兩郡以巍峨的恒山和險峻的常山關(今倒馬關)為界。

十一月中旬,隨著天降潤雪,第五倫臨時起意微操派出的那支千余人奇兵,已經在常山關挨了真定守軍和糟糕天氣的前後夾擊,損失數百人毫無建樹後,不得已退回代縣,若是景丹得知,定會大失所望。

好在,他還能指望友軍。

代郡被綿長的桑幹河穿過,一分為二,如今北半部為胡漢、匈奴所占,城郭農田淪為胡虜馬場,在這裏越冬的匈奴左部經常飲馬桑幹,望著南方的豐饒土地垂涎。

但對岸卻也有一支強大的騎兵,阻止他們南下,桑幹河以南數縣多山地丘陵,如今落入了上谷太守耿況手中。他目前將步騎五千,駐兵於代縣,提防匈奴繼續南下,一面也接應了損兵折將的魏軍偏師,給他們提供衣食。

但偏師送來的景丹手書,卻讓正值盛年的耿太守犯愁了,他年輕時本是學《老子》的讀書人,然從軍十年,在邊塞身經百戰,受過多次刃傷、矛傷、箭傷、扭傷、摔傷,而每一次的創傷,都讓耿況昔日書生氣質褪去一截,如今更像個結實壯健的將軍。

捋著胡須沉吟良久後,耿況覺得實在是難以定奪,遂將自己最得力的副手,功曹寇恂召來,向他展示景丹的信件。

寇恂字子翼,乃是上谷本地大姓,想當初,他和景丹作為耿況的左膀右臂,訓練幽州突騎,幫上谷獨立於亂世之中,保住了邊郡安定。

景丹地位今非昔比,但看著那熟悉的字,寇恂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:“看來孫卿是當真遇上難處了。”

“可不是。”耿況負手南望道:“孫卿打的可是井陘,天下九大雄關之一啊!”

九塞者,分別是大汾、冥厄、五阮、方城、函谷、井陘、令疵、雁門、居庸。其中的“五阮”,便是代郡與南方燕趙之地的五條隘口統稱,魏軍偏師敗績的常山關便是其中。

耿況道:“孫卿乃是我故吏舊部,如今雖貴為魏國前將軍,但情誼仍在,而井陘也至關重要,若能奪下,孫卿東出,劉子輿與銅馬便再無險厄能守,也方便我幽州突騎配合他,橫掃冀北。”

“但我要助他,卻也不容易,從代郡越蒲陰、飛狐南下,同樣要面對真定守軍,同為九塞之一,難道就比井陘好打?”

他起碼要派去數千人,才有機會破關南下,但上谷再厲害也只是一個邊郡,全郡15個縣,僅有三萬多戶,十余萬口,耿況做到極限,將適齡男丁全部征召,方得兵一萬。

“還有一難,魏王秋天時發來詔令,讓我做兩件事,一是協防代郡,提防匈奴,我照做了,親自帶兵至此;二是進攻燕地,作為北路軍,在河北戰場打開局面,我也照做了,派出得力校尉將步騎數千南下,但在涿郡受阻於廣陽王和雨雪,至今未有大的戰果。”

耿況去年雖迫於形勢,一度歸順北漢,但銅馬和魏國之間究竟幫誰,於他而言根本不是個問題。

作為新朝臣子,他對劉漢不存在熱忱愚忠,作為茂陵人,他和魏王還是半個老鄉。再者,耿況的兒子、舊部、族親都在魏國位列將軍、三公九卿,耿家早就上了第五倫的船。

於是在北漢打算派新太守來置換他時,耿況便毫不猶豫殺了來使,宣布劉子輿是假皇帝,正式歸順魏王,恰逢北漢內亂,劉子輿和真定王也拿他沒辦法,只能聽之任之。

如今魏王終於騰出手收拾河北,正是上谷報效新王之時,耿況頗為積極,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。

“兩只手,不可能同時做三件事。”

耿況攤開手無奈地說道,他手頭所剩的支機動兵力數量不多,本打算穩定代郡南部形勢後,就親自前往涿郡督戰。如今若應了景丹之請,將這批人派去打蒲陰,就會耽擱魏王詔令,你叫他如何選?

耿況嘆道:“孫卿那邊,我恐怕只能回絕了。”

“下吏倒是以為,就算明公親至涿郡,孤軍奮戰,也不一定能擊破廣陽王的數萬之師。”

寇恂道:“既然常山關守軍頗多,倒不如走飛狐道襲中山郡,轉向西席卷常山北部,接下來,或可配合孫卿殲滅井陘漢兵,亦能直逼劉子輿所在的下曲陽城!”

“那涿郡就會僵持住……”

眼看耿況陷入了躊躇,寇恂笑道:“主公,魏王是希望北路軍打開局面,至於是從中山、常山還是涿郡打開,並不重要。”

耿況卻仍躊躇:“伯昭年紀輕輕就是魏車騎將軍,位列人臣之極,只有馬援能壓得住他,若是我應了孫卿之請而耽擱了魏王原先計劃,會被認為是上谷一系結黨勾連,對耿氏和孫卿都不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