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1章 存歿同節(第2/3頁)

單於輿有些心動,但又問:“沒有舟船,如何過得去?”

盧芳提出了一條毒計:“可以假裝撤兵北上,再在此地以北百裏水淺處讓萬騎泅渡,而後沿著大河東岸南下,只要擊破渾懷障,便能進入富平境內!”

去年一整年,盧芳都忙著處理內務了,塞上各方勢力頗為松散,全靠匈奴將他們強行捏在一起,今年可不能浪費,要趁著第五倫與北漢、西漢交惡的档口,設法全取並州!

“終有一日,我要讓第五倫在甘泉宮,都能看到我與匈奴燒起的烽火!”

也是瞌睡來了枕頭,盧芳正與單於輿定策,要繼續擴大這次入塞劫掠的戰果時,盧芳的部眾喜滋滋地前來稟報:

“大單於、陛下,宣彪抓到了!”

……

宣彪受傷昏迷時,做了一個夢。

夢到與魏王初見之時,當時第五倫還只是新朝一郡戶曹掾,去他父親宣秉隱居的地方辦公,順便求見,還被當時血氣方剛,對世事憤懣不平的宣彪一陣數落。

而等他們再見時,便是父親被五威司命緝捕,而自己淪為豬突豨勇之際了,魏王沒有怪罪宣彪當初的無禮,反而對他伸出了手。

“宣伯虎,世上有不平事,可願隨我平之!”

第五倫沒說謊,那之後在新秦中替天行道,痛擊各路虐民的友軍,讓宣彪覺得痛快極了,又帶著他們渡河擊胡,救得一方百姓。

但魏王顯然不會滿足於小小新秦中,終究還是走了,倒是宣彪被留下,隨著萬脩、第七彪、蒙澤等人也相繼離開,他就成了當地軍民長官,去年冬天,張純歸來時,還給宣彪帶來了魏王的書信和印綬。

他被任命為上河都尉,秩千石,並封為“伯”。

宣彪很珍惜那印,每天都要盤一盤,他已經在新秦中成家,這裏成了他的半個故鄉。每日結束辦公後,宣彪都會在上河城頭往東南方眺望一番,期盼有朝一日,自己能去長安謁見魏王,更希望魏王百忙之中,能夠巡視邊塞,到這龍興之地看看,看看他宣彪沒有懈怠,仍兢兢業業守著這片山河。

在夢裏,他似乎當真看到第五倫再度乘在舟上,帶著萬千甲士踏浪而來……

“咳咳。”

一桶涼水澆在宣彪頭上,夢戛然而止,他被綁在柱子上,擡起頭,只看到了兇神惡煞的胡漢兵卒,再往前一瞧,目光定在盧芳那左衽的領口上。

原來這新秦中,他還是沒能守住啊……劇痛傳來,低頭一看,腿上的那根箭還在,鮮血依然不斷流淌而出,讓宣彪越來越乏力。

“宣彪?宣伯虎?”

盧芳負手走到他身邊,頗為得意,此人是第五倫心腹,當初將他從三水趕走,今日卻成了他的階下囚。

但盧芳沒有急著報復,而是假惺惺說道:“宣都尉為了護得百姓東去,親自留下斷後,真是良吏。”

盧芳沒有劉子輿的演技,心知宣彪是清楚他底細的,也不裝模作樣自詡孝武曾孫、大漢正統天子,只是直白地威逼利誘。

“但宣都尉如今在第五倫眼中,卻根本排不上號啊。”

“當年追隨他的眾人,要麽是三公九卿,要麽是封侯拜將,唯獨宣君,被扔在塞北,擔任區區都尉。”

盧芳亮出繳獲的宣彪印綬:“爵位也才是伯,真是讓人可惜啊。”

確實,馬援、萬脩不敢比,同樣中人之姿的第七彪,如今也做到九卿了,曾經算宣彪下屬的鄭統,更是當了雜號將軍,哪怕是蒙澤,都快和他平起平坐了。

新秦中的舊部仿佛被遺忘了,要說一點想法和委屈沒有,那是胡扯。

盧芳伸出了手,許以富貴:“只要宣都尉願意歸降於朕,過去的事,朕既往不咎,還能給宣君九卿封侯之位,何如!”

富平縣被張純家世道經營,配合周圍的塢堡,縱是匈奴相助,也不像這邊三個縣這般好打。但若是能得宣彪歸順,說不定就能以他開道,勸降一批人投靠……

宣彪垂著濕漉漉的頭發,只微微動著嘴,聲音微小,盧芳還以為他意有所動,卻不曾想宣彪鼓足氣後,卻罵道:“盧芳小兒。”

“汝不過是三水牧羊胡奴耳,禽獸披上人的衣裳,畫了人的面孔,改名叫‘劉文伯’,就是人了麽?沐猴而冠罷了!”

盧芳頓時勃然大怒,讓人拷打宣彪,將他腿上那未拔出來的箭紮進去幾分,然而宣彪依然罵聲不絕於耳。

“汝認虜為父,引胡入寇,殺我百姓,毀我家園。宣彪雖然無能,不能守衛疆土,不幸為汝所俘,然自從受吾父禦史中丞宣公教授,知忠君守義之道。魏王於我家有大恩,若無魏王提攜,宣彪早已死於豬突豨勇營中,焉有今日?”

“我恨不得斬汝以謝魏王,焉肯從爾向匈奴卑躬屈膝,甘心為臣妾?我寧為蘇武,不做李陵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