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6章 千萬人之心(第2/3頁)

陳遵好笑,他怎麽沒看出來:“何處像了。”

張竦道:“均田、均貸,王巨君亦知漢末之惡弊在於何處,但王莽是務虛不務實,他的王田制,恢復井田,妄想讓地方著姓自己將地分了,豈不可笑?”

“倒是第五倫,行事果斷,務實而不務虛,你看這三十三家得到的土地,不就均給麾下將士了麽?我看在賒貸上,他遲早也會有手段。”

不過目前來看,太難了,王莽已將貨幣體系徹底玩壞,民間已經倒退回商周春秋時的以物易物階段,糧食和布匹才是硬通貨。

張竦道:“不過,二人最大不同之處在於,第五倫有一支忠於他的兵卒,經此一事,這忠心,只怕要更甚一層了!”

……

旁觀者清,已經失去一切,沒有土地和相關利益掛鉤的張竦看得明白,所料一點沒錯。

駐紮在茂陵以西數十裏,醴泉鄉前線的數千士卒得知,魏王已經雷厲風行,效仿武安分地,割渭北三十三家豪右田畝,給如今在關中的正卒都分了四五十畝。

一枚枚趕制出來的地券由奉命至此的張魚發到他們手中,頓時軍心大悅。

“沒騙汝等罷?”

秦禾等當百、士吏倒是一副“在我預料之中”的神情,對喜得合不攏嘴的窮兵卒們如是說,這也是第五倫在鴻門起兵時對所有人的承諾。

同時他們幾個心裏則在大叫:“虧了虧了!這些新兵都能在關中分地,吾等的田卻遠在魏郡武安,還不知以後會不會回去。只望校尉所說,魏王答應往後八百士吏可以換地的事,能早些實行。”

秦禾等人多是豬突豨勇老卒,盡是魏王死忠,而這次上頭也有郎官張魚等人下來,給他們開會,耳提面命,眼看當初吹出去的牛兌現了,軍官們都要不遺余力,幫士卒們“憶苦思甜”。

於是在這寒冷的臘月天裏,已經撤光百姓堅壁清野,只剩下士卒的醴泉鄉邑中,篝火邊就總會有類似的對話。

張魚帶來的人都是能說會道識文斷字的,對眾人道:“諸君,過去汝等做奴婢、佃農時,吃不飽穿不暖,可糧食、衣裳,自從跟了魏王,從來沒缺過罷?”

士卒們點頭,軍吏又道:“答應好的金子,在第一次進京師時發了。”

眾人嘿嘿笑著,他們有的人,那金餅已經在懷裏揣了小半年,上面也遍布牙印……

“如今,汝等連田地都有了!”

嶄新的木契握在眾人手裏,這是景丹、任光花了兩個月完成的艱難任務。

王隆說得沒錯啊,合符節,別契券者,所以為信。有家有國者,足兵足食民信之矣,其中以信最為重要。

但在第五倫心裏,真正的信譽,不是富豪、子錢家連哄帶騙與佃農窮人定下的高利貸券,而是這均田之契!

張魚等人反問:“汝等說說,魏王說話算不算數?”

“算!”各營壘異口同聲,篝火烤得懷裏的金餅燙乎乎,暖心,木契也汗津津的,生怕將上面的刻字弄糊了。他們不像貪得無厭的豪強權貴,很容易滿足,這都不算,什麽才算?

張魚乘機振臂道:“過去有句古話,季布一諾,價值黃金百斤。可如今魏王一諾,值多少?”

“給吾等發金子,光黃金,就發了兩次,一共十幾萬枚,就是十幾萬斤,能將多少牛馬壓死。”

“還有土地,每人分到四五十畝,不算多罷?可三軍加起來,就是幾萬頃!一個人要將幾萬頃土地繞一圈,得幾天幾夜?腿都走斷了!”

說著說著,本來是腹中有劇本的張魚,想到自己和朱弟的身世,竟一時鼻酸,情不自禁哭了起來。

“為了兌現這諾言,大王省吃儉用。馬車上沒有任何裝飾,駕的還是牝馬,不建造宮室,在櫟陽時,和典籍官署擠在一起,如今王後、大子來了,也就暫用漢時小小離宮。”

雖然是個人審美、價值觀的原因,但第五倫這做派,簡樸上都能和王莽一較高下了。但二人最大的區別在於,第五倫對底下人,一點都不小器,封邑、食祿、金餅、田地,各種實利該發就發,若是明天就敗亡了,這些東西攢著能下子?

更何況,既然豪強異心,他現在急需揠苗助長,打造一個堅定支持自己的階層!

受張魚感染,秦禾等人也有所觸動,到篝火邊道:“吾等雖是軍吏,但和鴻門起兵的士卒一樣,都是窮苦人,從少到大這麽多年,挨了主人無數鞭子抽打,不被當人看。”

“在莊園裏,吾等是驢、牛,累死累活。”

“在豬突豨勇中,吾等是馬,往前驅趕送死。”

“反正都是畜生!”

他的聲音有些憤怒,又一下子哽咽了:“只有魏王,才當我是個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