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1章 數奇(第2/3頁)

“欺敵者必敗,方才若中了誘惑之策,悉數追入,船舶阻於汊口回旋不得,這火一燒,恐將大敗!”

眾人應諾,都後怕不已,而等了片刻,火勢燒小時也不見敵軍殺出來,看來鄧奉放火是防守而非進攻,他靠著火場阻礙,帶兵從容後退。

倒是魏兵正在風口上,叫煙熏得難受,竇融也沒有改風向喚雨水的本事,這火不知要燒多久,只能采取第二策,帶人逆風逆流進入渭水。

等他們登岸繞過冒煙的蘆葦從,追到禁溝裏時,半個時辰過去了,綠林已丟下仰攻潼塬的數百具屍體,向南撤走。

景丹亦率部從潼塬下來,望見煙火後趕來的第七彪跟在後頭,與竇融匯合後,景丹尚能作揖有禮,第七彪卻面色不太好看,質問道:

“竇郡守,來何遲也!?”

景丹與魏王設計的磨盤計劃,河東軍頗為關鍵,張宗那一路前後千余人,創造了極大的戰果,算是達成了目標。反而是竇融這邊人數更眾拉了垮,叫鄧氏兵從容退走。

景丹倒是會做人,勸著第七彪:“第七將軍,吾等已擊退綠林兩軍,殲敵俘獲數千,而我軍傷亡才千余,超出了大王籌劃,此乃大勝也!”

最愛欺軟怕硬的第七彪卻仍不爽,張宗太過勇銳罵不出口,所有氣就全撒在可憐的竇融身上,瞪著他道:“沒錯,是大勝,就是美中不足啊!”

竇融有苦說不出,還是怪他數奇,本來撿了容易登岸的一方,卻遇上了個會打仗的,被這把火燒得沒脾氣,能保麾下無失,已算不錯。

此刻面對第七彪的譏諷,竇融只能拱手訥訥應是,然後自嘲地告訴自己。

“福兮禍所伏,禍兮福所倚。”

“或許一個被綠林打斷了脊梁,用兵畏首畏尾,再難立軍功,只能老實治郡的竇融。”

“要比一個恢復往日光彩,將兵能與魏王倫齊名的竇融,活得更好,更長久!”

……

“叔父,追擊的魏兵已被我擊退,又斷了一座橋梁,應能稍阻敵眾。”

鄧奉先這兩天可謂打滿全場,大放異彩:一戰清掃了竇融埋伏在蘆葦蕩裏的兵卒;二戰擊退河東軍試探性的登陸;三戰用一把大火阻敵,掩護鄧晨撤離。

如今又親自斷後,靠著禁溝南北走向的狹隘地形,將第七彪急吼吼派來追擊,在溝裏拉成一字長蛇的魏兵痛擊一頓!

四役全勝,鄧氏兵中敬佩這位“少宗主”的人更多了,尤其是放在整體的失敗裏,鄧奉先猶如灰燼堆裏的一粒黃金。

反觀鄧晨卻很是頹唐,休憩時也一點食物都不入口,只剩下焦慮了。

他和劉伯升的計劃是聲東擊西,但魏軍比預想中難對付,如今東邊非但未能會師進攻河西牽制第五倫,反叫打得大敗。王常那一路偃旗息鼓,他也倉皇而退,初戰不利,也不知渭水及右扶風兩個戰場如何了?

“叔父!”

鄧奉來到他身邊,加重了語氣:“事到如今,叔父將欲何往?”

鄧晨理所當然地說道:“吾等受損不大,自然是帶著兵眾,退回渭南去。”

禁溝的西邊也是一座丘塬(今潼關縣城),但坡度較為平緩,高度也一般,不似潼塬那般令人絕望。他們大可攀爬上去,再翻過幾道類似的塬,就能回到華陰一帶。

鄧奉卻搖頭:“魏兵得此大勝,一定會乘勝追擊,彼輩在平地行軍遠快於我,吾等一出丘塬,必在華陰等地遭到猛擊!”

以新敗之兵迎戰大勝之師,士氣一個天上一個地下,哪怕鄧奉再驍勇,也沒把握能勝。

“那依你看……”

鄧奉道:“不往西,繼續往南!走華山余脈的山路,繞到華陽,而後回上雒、商縣去。”

聽上去沒問題,但鄧晨卻想起鄧奉先前的態度,追問道:“然後呢?依你之見,大概是要南下回武關,甚至是南陽罷?”

走到這一步,鄧奉也不避諱:“鄧氏兵是叔父與我一點點聚集的,如今已損五分之一,難道還要為了劉伯升的野心,讓他們命喪於關中?”

“叔父猛攻潼塬,已竭盡全力;我也在渭口、禁溝連打四戰,身被數創。吾等都對得起他劉伯升,仁至義盡,接下來,是該為鄧氏考慮了。”

“退回武關,上書向更始請罪,表明與劉伯升決裂,劉玄所惡者劉伯升,非南陽豪族。鄧氏於更始有大功,如此,吾等還能回到故鄉,而不必在外做孤魂野鬼!”

“你……”鄧晨想斥責侄兒,話到嘴邊卻沒了底氣。

一面是與劉伯升兄弟的情誼,一面是家族的未來,鄧晨曾以為兩者是一體的,可現在隨著劉伯升敗績初露,產生了矛盾,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。

但若真如鄧奉建議,一走了之,潼塬的魏軍沒了後顧之憂,徑直往西,那伯升後路危矣!